第三节　货币

商品具有使用价值和价值两个因素，相应也有两种表现形式，即使用价值形式和价值形式。商品的使用价值形式就是商品的自然形式，人们可以看得见、摸得着、感觉到。商品的价值形式就是商品的交换价值，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只有在交换中通过交换才能表现出来。这种商品与商品相交换的关系和比例，即交换价值，称为价值形式。为了弄清货币的起源和本质，需要结合商品交换发展的历史进程，分析价值形式发展的过程。

一、价值形式的发展和货币的产生

价值形式的发展是同商品交换的发展历史进程相适应的。它经历了简单的价值形式、扩大的价值形式、一般价值形式和货币形式四个阶段。

（一）简单的价值形式

最初的商品交换出现于原始社会末期，当时人们并不是特意为交换而从事生产，而只是把少量多余的产品用于同其他人交换自己所没有的东西。例如，“1只羊=2把石斧”。这种交换是一种以物易物的直接交换，带有偶然性质，且很简单，因而称之为简单的或偶然的价值形式。

在这种价值形式中，等式两端的商品所处的地位和作用不同。等式左边的商品“羊”处于主动地位，它要求把自己的价值相对地表现在另一种商品“石斧”上，因此叫作相对价值形式。等式右边的商品“石斧”则处于被动地位，它用自己的商品来表现“羊”的价值，起着等价物的作用，因此叫作等价形式。

相对价值形式的内容是：处于相对价值形式的商品的价值，相对地表现在处于等价形式的商品的使用价值上。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它们都是劳动产品，都耗费了抽象的一般人类劳动，都具有价值。等价形式就是某种商品充当价值的代表能够与另一种商品直接交换的形式。这样的商品叫作等价物，也叫价值镜，即反映处于相对价值形式上商品价值的一面镜子。在简单价值形式下，价值作为无差别的人类劳动凝结物的这种社会属性表现得还不充分。

（二）扩大的价值形式

随着生产力的发展，特别是人类社会出现第一次社会大分工以后，人们之间彼此交换的商品种类和数量逐渐增加。原始公社之间乃至公社内部成员之间的产品交换变得比较经常了，一种商品已经不是偶然地和另一种商品相交换了，而是与许多种商品经常交换。这样一来，价值的表现也就由简单的或偶然的价值形式发展到扩大的价值形式。用等式表示如下：

这一价值形式反映了日益扩大的商品交换关系。在这一价值形式中，处于相对价值形式上的商品“羊”，其价值被表现在一系列其他商品体上。扩大的价值形式与简单的价值形式相比较，价值表现的范围扩大了，从而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这是一种进步。但是，这也反映出扩大的价值形式的缺点和局限性，即各种商品的价值仍然没有一个共同的、统一的表现，也就是没有一个一般的、为大家所公认的等价形式。

随着交换内容的增加和交换范围的扩大，扩大的价值形式使这种以物易物的交换的局限性逐渐暴露出来。因为这种物物交换的实现，需要同时具备许多前提条件。例如，有羊的人希望用羊去换大米，但有米的人却需要茶叶，有茶叶的人需要石斧，如果有石斧的人正好需要羊，则有羊的人要经过羊换石斧，再用石斧换茶叶，最后才能用茶叶换到大米。在这个交换过程中，如果其中的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就可能导致交换无法进行。例如，有石斧的人不需要羊，那么，羊就卖不出去，其价值就无法实现，后面的一系列交换也就没有办法进行。在物物交换中，卖者同时又是买者，买和卖局限于同一时间和空间，交换双方只有同时需要对方的产品，且在价值量上大致相当，交换才能进行。

（三）一般价值形式

随着交换的进一步发展，人们发现，如果用自己的商品先去交换一种大家普遍愿意接受的商品，然后再拿这种商品去交换能满足自己需要的商品，就会省去许多麻烦。这样，有的商品在交换中逐渐从其他商品中分离出来，专门作为交换的媒介物，这种专门作为交换媒介的商品称为一般等价物。通过它来表现一切商品的价值，这样一来，扩大的价值形式就过渡到一般价值形式。用公式表示如下：

这个价值形式之所以叫作一般价值形式，是因为在这个价值形式中，商品价值的表现：一是简单的，因为都是表现在唯一的商品上；二是统一的，因为都是表现在同一的商品上。它们的价值形式是简单的和共同的，因而是一般的”。

一般价值形式的出现，克服了扩大的价值形式的缺点和局限性，大大地促进了商品交换的发展。但是，在这种价值形式中，一般等价物还没有固定在一种商品上。在不同国家和地区，在同一国家和地区的不同时期，充当一般等价物的商品往往是多种多样的。历史上充当过一般等价物的商品有贝壳、布帛、牛、羊、兽皮、盐等。

由于一般等价物的不固定、不统一，随着商品交换范围的扩大，其局限性也日益暴露出来，给商品交换带来了新的困难和障碍。在这种情况下，客观上就要求有一个固定的、统一的商品来充当一般等价物。此时，一种新的价值形式—货币形式应运而生。

（四）货币形式

当一般等价物固定地由某种商品例如黄金来承担时，这种商品就成了货币商品。也就是说，货币是从一般商品中分离出来的、固定充当商品交换一般等价物的商品。当一般等价物固定到贵金属上后，价值形式就从一般价值形式发展到货币形式。用等式表示如下：

在货币形式中，处于相对价值形式上的商品，其价值是用黄金、白银等贵金属货币来表现的。商品价值的货币表现就是商品的价格。因而，商品的相对价值形式便转化为价格形式。处于等价形式上的货币，便成为社会公认的唯一的一般等价物。

为什么只有黄金和白银才能固定充当一般等价物呢？在商品交换发展历史上，有许多商品都充当过一般等价物，如牲畜、兽皮、贝壳等，但这些东西充当一般等价物都有其自身不可克服的不足之处，因而只在短时期内和较小范围内流通。随着交换的进一步发展，一般等价物逐渐固定在金银上。由于金银质地均匀，便于分割和携带，体积小而价值大，不易磨损，最适合充当货币材料。当金银固定地充当一般等价物时，金银就转化为货币。因此，马克思说：“金银天然不是货币，但货币天然是金银。”⁽⁷⁾

货币形式是价值形式的完成形式。货币产生后，整个商品世界分为两极：一极是各种各样的商品，它们都作为特殊的使用价值存在，要求转化为价值；另一极是货币，它直接作为价值的化身而存在，随时可以转化为任何一种有特殊使用价值的商品。于是，原来商品内部使用价值与价值的对立统一关系，现在变为商品与货币的对立统一关系。

二、货币的本质和职能

货币是固定地充当一般等价物的特殊商品，它体现着商品生产者之间的社会经济关系。这就是货币的本质。

货币是价值形式发展的结果，是商品交换过程的产物。

货币的出现使整个商品世界分化为两极：一极是商品，它们都是特殊的使用价值；另一极是货币，它是一切商品价值的代表。商品的使用价值和价值的矛盾，发展为商品和货币的矛盾。

货币的本质是通过货币的职能体现的。货币的职能是指货币在商品经济社会生活中所起的作用，它是由货币的本质决定的，是货币本质的具体体现。在发达的商品经济中，货币具有价值尺度、流通手段、贮藏手段、支付手段、世界货币五种职能。其中，价值尺度和流通手段是两个最基本的职能，其他三种职能是派生职能。

（一）价值尺度

货币的价值尺度职能是指货币以自己为尺度来表现和衡量其他一切商品的价值。货币之所以能充当价值尺度的职能，是因为货币本身也是一种商品，具有价值，因而能以自身的价值作为尺度去衡量其他商品的价值，就像尺子以自身的长度去衡量其他物体的长度一样。

商品的价值用货币来表现，就是商品的价格。价值是价格的基础，价格是价值的货币表现形式。商品价格的高低，取决于商品本身的价值和货币的价值。商品的价格与商品本身的价值成正比，与货币的价值成反比。

货币作为价值尺度，只是计量和表现商品的价值，并不是实现商品的价值。因此，货币在执行价值尺度的职能时，并不需要现实的货币，只需要观念上的货币就行了。货币作为价值尺度的职能，是通过价格标准来实现的。货币要计量和比较各种商品的价值量，技术上要求给货币本身确定一个计量单位，这种被确定的货币单位及其等分就是价格标准。如我国历史上用白银充当货币时，就以“两”作为货币单位，再把“两”分割为“钱”“分”“厘”。我国现行的货币单位为元，1元分为10角，1角分为10分；美国的货币单位也是元，1元分为100分；英国的货币单位为英镑，1镑分为10先令，1先令分为10便士等。

在理解货币的价值尺度职能时，需要注意的是，作为价值尺度的货币和作为价格标准的货币是两个不同的范畴，其区别表现在以下三方面。

第一，作为价值尺度的货币代表一定量的社会劳动，用来衡量其他商品的价值；作为价格标准的货币代表一定量的贵重金属，用来衡量货币本身的量。

第二，作为价值尺度的货币是在商品经济中自发地发生的，它不依存于国家的权力；作为商品的货币则是国家以法律规定的。

第三，作为价值尺度的货币本身具有价值，其价值随着生产货币的劳动生产率的变化而变化；而作为价格标准的货币则与劳动生产率的变化无关。

（二）流通手段

货币的流通手段职能是指货币充当商品交换的媒介。商品流通就是以货币为媒介的商品交换。其流通公式是：商品→货币→商品。

货币出现以前，商品交换是以物易物，对交换双方而言，既是买又是卖，买和卖同时完成。货币出现以后，商品交换是通过货币这个中介来进行的，商品交换过程分为卖和买两个阶段。这种以货币为媒介、包括卖和买两个阶段的商品交换，就叫商品流通。货币在商品流通中的这种媒介作用，就是货币作为流通手段的职能。执行流通手段职能的货币必须是现实的货币，而不能是观念上的货币。

作为流通手段的货币，最初是以金属条块出现的。为了解决交易上的不便，于是生产了具有一定形状、重量、成色和标明面额价值的金属货币——铸币，如我国古代的刀币、近代的银元等。

铸币在长期流通中会由于磨损，从足值的货币变成不足值的货币。此时，不足值的铸币能和足值的铸币一样使用。这是因为，货币在作为流通手段的职能时，它的作用是瞬息即逝的。商品生产者用自己的商品去交换货币，目的不是为了获得货币本身，而是为了用货币再去交换他所需要的其他商品。正因为如此，不同国家逐渐出现了用贱金属铸造的辅币，与金属铸币一起流通，如我国清末民初的铜元等。也正因为如此，一种更方便的代用货币—纸币诞生了。

纸币是由国家发行并强制流通的价值符号。纸币不是货币，只是一种货币符号，是金属货币的代表，它本身没有价值。纸币是按照它所代替的金属货币的价值执行流通手段的职能的。我国是世界上最早使用纸币的国家，如北宋的交子，已具有纸币的特性，金国的交钞和南宋的会子，则已经是纯粹的纸币。而欧美国家直到17世纪才开始使用纸币。

随着信用制度的发展和电子技术的广泛应用，各种信用货币的替代物不断出现，如支票、信用卡、电子货币等逐渐成为重要的流通手段。

（三）贮藏手段

贮藏手段是指货币退出流通领域，被当作社会财富的一般代表保存起来。只要商品流通中断，商品所有者在出卖商品后不立即购买他所需要的其他商品，货币就退出流通领域而成为贮藏货币。

货币之所以能成为贮藏手段，是因为它是一般等价物，是社会财富的一般代表，人们有了货币就能够买到任何商品。货币作为贮藏手段的职能，是随着商品流通的发展而发展起来的。当人们还只是把剩余产品用于交换时，商品所有者取得货币后，不急于购买就把它贮藏起来。随着商品生产和商品交换的发展，生产商品和购销商品都需要一定时间，因此，为了使生产不至于中断，就需要有一定量的货币贮藏。此外，在有些情况下，人们也会将货币作为社会财富的绝对形式贮藏起来。

执行贮藏手段职能的货币，既不能是观念上的货币，也不能是作为价值符号的纸币，它必须是足值的金属货币或金条银块。

在金属货币流通条件下，一般不会出现通货膨胀的问题。

（四）支付手段

支付手段是指货币用于偿还赊购赊销商品过程中的延期支付以及清偿债务或支付赋税、租金、工资、利息等的工具。

货币在执行支付手段的职能时，是以价值尺度和流通手段职能的存在为前提的。换言之，货币在执行支付手段的职能时需要先完成价值尺度和流通手段的职能。一方面，对所卖商品执行价值尺度的职能，由买卖双方协议商品的价格，计量买者的债务额；另一方面，执行观念的流通手段的职能，因为交换时买者并未支付现金，只是对卖者做出到期支付的承诺，但商品交易实现了。只有在支付日期到来时，货币作为支付手段才真正进入流通过程。

货币作为支付手段，一方面可以使商品在缺乏现金的情况下得以流通，减少流通中所需要的货币量，从而有利于商品经济的发展；另一方面它又扩大了商品经济的矛盾。随着支付手段的发展，许多商品生产者之间会形成一系列错综复杂的债权债务关系，一旦某个债务人不能如期偿还债务，就会造成整个债务链条关系的混乱，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加深商品经济的矛盾，从而阻碍社会再生产的顺利进行。

（五）世界货币

世界货币的职能是指货币超出国界而在世界市场上执行一般等价物的职能。货币的世界货币职能，实际上是货币的其他职能在世界范围内的延伸。作为世界货币的货币，一般是贵金属（金、银）本身。

随着货币形式的发展和国际经济关系的发展，少数经济发达且经济实力雄厚的国家或国家联盟发行的纸币，例如，美国的美元、英国的英镑、日本的日元以及欧盟的欧元等，尽管已不再有黄金作为其物质基础，但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充当世界货币的角色。

货币作为世界货币主要执行以下职能：①作为国际购买手段，用来购买外国商品或劳务；②作为国际支付手段，用来平衡国际贸易的差额；③作为社会财富的代表，由一国转移到另一国，如支付战争赔款、对外直接投资、在国外存款等。

三、货币流通规律

货币作为流通手段，其投放量不是随意规定的，而是有其自身的规律，即货币流通规律。

货币流通规律是指在一定时期内流通中所需要的货币量的规律。其内容是：一定时期内流通中所需要的货币量，与商品价格总额成正比，与货币流通速度成反比。货币流通是由商品流通引起的，货币流通的规模和速度也是由商品流通的规模和速度决定的。流通中所需要的货币量取决于以下三个因素：①参加流通的商品数量；②商品的价格水平；③货币的流通速度，即一定时期内同一单位货币的平均周转次数。前两项的乘积就是商品的价格总额。

货币流通规律用公式表示如下：

上述公式并没有考虑赊购赊销延期支付的因素，而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大量的商品买卖都采取赊购赊销的方式进行。因此，在货币执行支付手段职能的条件下，上述公式应进行如下补充。

上述的货币流通规律是指金属货币的流通规律，它决定了流通中的货币量必须同流通中的货币需要量保持一致。如果流通中的货币量超过了需要量，就会引起物价上涨；反之，会引起物价下跌。由于金属货币具有贮藏手段的职能，能起到自动调节货币流通量的作用，因而不会引起持续的物价上涨，也不会引起持续的物价下跌。

在纸币普遍使用的情况下，纸币的流通规律可表述为：纸币的发行量必须与流通中所需要的金属货币量相一致。如果纸币的发行量超过了流通中所需要的金属货币量，引起纸币贬值和物价上涨，这种现象被马克思称为通货膨胀。

值得注意的是，马克思关于通货膨胀的概念，是以当时的历史条件（如金本位制）为背景的，根据现代经济学界的普遍观点，物价上涨并不等于通货膨胀。通货膨胀是指普遍的、持续的物价上涨，也就是说，物价上涨的范围广泛，时间较长且持续不断，一般认为时间至少在半年以上。因为，导致通货膨胀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既有纸币的发行过量，也有需求拉动、成本推动以及经济结构等多种因素的影响。因此，在现代经济学中，将通货膨胀分为三种类型：需求拉动型、成本推动型和结构性通货膨胀。⁽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