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研究的目的和意义
案例研究的目的和意义，就是要回答“为什么要进行案例研究”这样一个问题。对这一问题的回答，站在不同的角度或研究领域，会给出不同的答案。比如，作为一家从事社会科学应用研究公司总裁的罗伯特·K.殷（Robert K.Yin）在《案例研究：设计与方法》一书中认为，作为一种研究方法，个案分析可以使我们增进对个人、组织、机构、社会、政治及其他相关领域的了解。人们之所以采用案例研究法，是因为它能够帮助人们全面了解复杂的社会现象。[3]持有类似观点的是日本政治学者大岳秀夫，他在《政策过程》一书中开宗明义地指出了个案研究的直接作用。他认为：“个案研究……能为我们提供有关政治过程（某一局面）的全貌。”[4]张曙光教授则从经济学的视角来认识案例研究的目的和意义。他认为，在经济学中，一个案例就是对一个经济问题和经济决策的再现和描述，就是对一个经济过程及其复杂情景的刻画和分析。在经济理论的发展中，案例研究具有样本、检验和发现三种主要意义。案例研究之所以占有如此重要的地位和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是由于它为经济科学研究工作提供了一个进行思想实验的场景。借助于案例研究，通过对经济过程真实场景或故事的思想实验，就能解释和预测社会经济生活过程中实际发生的变化。[5]
尽管研究者的答案不尽相同[6]，但我们至少可以从中归纳出案例研究的四个重要作用：其一，通过对案例的描述，可以让人们知道某一个事件的整个过程，也即在某一个特定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其二，通过对案例的分析，可以让人们了解事件的背景或深层次的原因，也即事件为什么会这样发生；其三，通过对案例的学习，可以让人们清楚类似事件再次发生时正确的处理方式，也即可以采取哪些有效的应对行动；其四，通过对案例涉及的具体事件或问题的讨论，可以引发人们对事件相关行为或活动的反思，也即逆向思考个中的行为或问题。
具体到四川省绵阳市汶川特大地震抗震救灾的个案研究，其目的和意义可以从以下三个层面来加以理解和把握。
首先，它可以让人们更好地认识地市一级在应对特大自然灾害中的地位和作用。一些研究者认为，在汶川特大地震灾害中，由于公共危机对政策的挤压，“中央—省—市—县—镇”的多层次决策执行结构被压缩成了“中央—汶川”这一扁平结构，其中的诸多结构都被高度压缩。[7]按照这样的理解和逻辑推理，作为我国政权中间层级的地市一级，在类似汶川特大地震灾害这样的公共危机中几乎没有可以自主发挥的余地。笔者认为，这样的观点值得商榷。不可否认，从我国政权层级来看，中央以下的各个层级都可以视为国家大政方针或国家层面公共政策的执行者。但事实上，作为我国政权结构的第三层级，地市一级起着承上启下的重要作用，它不仅扮演着政策执行者的角色，还同样扮演着政策制定者的角色。这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来加以理解：其一，各地的情况不同，中央和省级层面不会也不可能做到每一项政策都“一刀切”，很多政策只能是提出大的原则和边界。它们的真正落实，还需要地市一级进行再决策，制定出既符合中央和省级政策要求又切合本行政区域实际的灾害管理政策。其二，作为一级政权，地市一级拥有法定的职责和权限，它可以在不违背中央精神和宪政原则的前提下，结合本行政区域的经济和社会发展水平、灾害风险、灾情特点等具体情况，独立做出减灾救灾的决策。其三，在诸如突发性特大自然灾害等特定的危机情形下，地市一级需要当机立断，进行危机决策，采取紧急应对措施。危机状态下的应急决策和紧急应对，在很多时候意味着决策者不可能像常态情形下“请示汇报”后再进行，它要求“组织（决策单位和人员）在有限的时间、资源、人力等约束条件下完成应对危机的具体措施”[8]。比如，汶川特大地震发生后，四川灾区各级党政机关在通信和交通中断情况下，都迅速自主启动应急预案、先期成立了指挥机构，并做出独自决策展开救援与处置工作，充分发挥了地方应急响应和指挥救援处置工作的主观能动性。[9]可见，作为中间层级的地市一级在履行好执行职责的同时，同样能够而且也需要发挥自身的独特作用。[10]纵然是在上述研究者提到的扁平结构下，亦是如此。以绵阳市为个案的案例研究，描述和分析了绵阳市应对汶川特大地震灾害的决策和行动。通过对这一个案的描述和分析，人们可以更好地认识地市一级在应对特大自然灾害中的地位和作用。
其次，它可以为绵阳市乃至其他地市谋划未来综合防灾减灾工作提供思路和政策建议。按照公共政策和系统的理论，在单一制的国家结构形式下，作为我国政权体系的第三层级，地市一级的防灾减灾进程不可能不与国家层面的防灾减灾进程相一致。从我国防灾减灾的整体发展来看，2015年正是我国综合防灾减灾“十二五”规划即将收官，“十三五”规划正在编制的重要阶段。在这一阶段，总结和评估过去一段时期的综合防灾减灾工作，提出下一阶段综合防灾减灾的思路和目标，不仅是中央层面的重要工作，也是绵阳市和其他地市的重要工作。此外，2013年7月民政部下发《关于设立绵阳科技城民政工作改革创新综合观察点的批复》，同意设立绵阳科技城民政工作改革创新综合观察点，批准通过观察点建设方案。方案涵盖了防灾减灾、社会救助等八项重点建设内容[11]，并要求围绕“5·12”抗震救灾，构建应对重特大自然灾害的长效机制和灾后社会心理援助模式（见专栏1.1）。在谋划下一阶段防灾减灾工作中如何落实好观察点建设方案的这一要求，同样也是绵阳市当前防灾减灾工作的重要内容。以绵阳市为个案开展汶川特大地震抗震救灾案例研究，实际是对这一特大灾害事件的回溯性分析。它让我们站在七年的时间跨度，以今天的眼光和思维来看待当年发生的这一特大地震灾害和救灾行动。七年的时间跨度，既意味着人们思想理念和行为方式的改变，也意味着当年制定的各种政策和采取的各种措施的影响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显现出来。[12]所以，从这一角度来说，我们开展的这一案例研究，不仅可以让人们对这一灾害事件的认识更为深刻，还可以让人们更为客观地看待和分析当年的救灾行为，更好地为绵阳市乃至其他地市谋划下一阶段防灾减灾工作提供思路和政策建议。
《绵阳市科技城民政工作改革创新综合观察点建设方案》涉及灾害管理的内容
最后，它可以为灾害管理者或研究者提供一个可资借鉴和参考的地市级政府应对特大自然灾害的具体案例。案例分析在管理学学习和研究中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因为，案例分析“能够赐予你锐利的目光来洞察管理者在面临问题时做什么以及如何做，最重要的是，它给你机会在不必冒险的环境中去体验他们的处境——给你机会估计、分析和评估当时的环境，然后提出建议”[13]。可见，一个独特的具体案例对案例研究和案例教学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此外，自然灾害的地域性和非常态化两个特点[14]，决定了灾害管理者或研究者不可能都通过自然灾害尤其是特大自然灾害的应对经历来学习或研究如何应对特大自然灾害。所以，通过对现有案例的研习来借鉴或研究自然灾害的应对之法，也就成为灾害管理者或研究者的现实选择。然而，从我们所能收集到的文献资料来看，虽然与汶川特大地震灾害相关的案例研究已经很多，但从一个地级市的角度，以灾害事件的过程为分析框架，借助公共政策、危机管理和系统分析理论对绵阳市汶川特大地震抗震救灾实践开展的个案研究还不多见。而我们这一案例研究，以汶川特大地震灾害发生发展的时间序列为轴线，在叠加灾害管理行为的基础上形成一个说明型案例，记叙和描述了绵阳市在地震发生后从应急救助到恢复重建乃至其后一段时期综合防灾减灾中发生的事件、政策和决策的整个过程。同时，我们借助公共政策和危机管理理论的分析方法，对这一过程的政策制定和执行进行了研究和分析。由是观之，以绵阳市为个案的汶川特大地震抗震救灾案例研究，不仅为这一特大自然灾害案例研究增添了新的成果，还为灾害管理者和研究者提供了一个可资参考和借鉴的地市级政府应对特大自然灾害的具体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