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机缘
说来也让人牙子诧异，外放任官的多了去了，但如林同知这般携带众多厨娘的却是罕见。...
被买入府的丫鬟虽不多，却不乏有上进之心者，这本是她们通往高处的捷径，只可惜，这林府的主人并无此意，她们的秋波枉送，还遭了杨管家的训诫，那些绮念只能深藏心底——这林府乃是好去处，即便做不了姨娘，也不愿离去。
而今，来了一位表少爷，他态度和善，还会主动对她们微笑，那笑中的风流韵味让不少丫鬟羞红了脸颊——机会，终于来了！
这位表少爷身怀秀才之名，出身显赫，浑身散发着富贵与风流的气质，众丫鬟纷纷摩拳擦掌，梦想着有朝一日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然而，她们的希望很快落空，表少爷虽有此意，却无暇他顾。
自他抵达后，便整日埋首于书卷之中，奋笔疾书，直至深夜方歇。两日之后，当他终于搁下笔时，整个人已显得疲惫不堪。但既然已完成学业，或许能腾出些时间了吧？
次日，有心的丫鬟们精心装扮，涂脂抹粉，期盼着能吸引表少爷的注意。然而，事与愿违，大少爷一早便来访，表少爷未曾踏出院门半步。她们一番苦心，却连个人影都未见着，反而被杨管家察觉，将那些最为积极的丫鬟一一遣散：“咱林府可容不下这等心思。”
表少爷心中所想是一回事，丫鬟们的肆意勾引又是另一回事。若此事传至京城琏二奶奶耳中，定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杨管家此举一出，林府中的丫鬟们瞬间变得规规矩矩，再见表少爷时，连笑容都不敢轻易展露。
而贾琏对此变化浑然不觉，他深感自己未来的两年将异常艰难。他费尽心力，两日方勉强完成的卷子，表弟却只用了半个时辰便批阅完毕，还一一指出了他的不足与错误。
他刚将表弟的指点消化吸收，表弟便又拿出了一张详尽的时间安排表。贾琏定睛一看，只觉头晕目眩。表上除了吃饭、如厕、睡觉等必要时间外，其余皆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全是学习的时间。
他在书院时，自认为也算勤勉，不曾落后于同窗。晨起随夫子读书，之后作文、练字，每隔一个时辰还有短暂的休息时间供人放松。午间可小憩，每隔十日还有一日假期，或回家或与同窗交流。然而，如今这份时间表上，却再无半点休息与放松的余地，时间被安排得滴水不漏，让人一眼望去便觉压抑。
林祥劝道：“你不奋力一搏，又怎知两年后无法中举？即便是在地狱般的环境中熬过两年，能换来新生，难道不划算吗？”
贾琏眼中满是绝望：“我也想啊，可我真的做不到，这样下去我会疯的！”
林祥轻叹一声：“真的不行吗？”
贾琏悲愤交加：“真的不行！表弟，我也是个人啊，你在松阳书院都有假期，有休息的时间。我这样真的会疯的！”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林祥：“我一定会用心读书，你看这份时间表，能不能稍微改改？”
在贾琏的忐忑中，林祥沉吟片刻，收起了那份严苛的时间表。“我再考虑考虑。”
随后，他取出一张白纸，重新制定了一份计划表。这份新表相较之前，显得人性化了许多。早起依旧，但早晨改为背诵，上午按书单阅读，下午做题，晚上核对答案并由林祥答疑解惑。每隔三日还有出门的机会，每七天更有半天假期。
虽然书单上的书籍依然繁多，令人望而生畏，但相较于第一份计划表，这份已显得宽松不少。贾琏看后，觉得这份计划自己或许还能坚持。
贾琏并非不知好歹之人，他深知表弟的身份与地位。表弟愿意亲自指点他读书，这样的机会若传出去，不知会有多少人争得头破血流。他不知大老爷付出了何种代价才换来表弟的答应，自己必须倍加珍惜这次机会。
而且在书院时，他是与众同窗一同跟随夫子学习，上课时分心在所难免，有时甚至会抄袭同窗的功课，确实较为放松。但如今……表弟只教他一人，他怎能不全力以赴？
书单皆由表弟一手策划，题目亦需亲自攻克，妄图偷闲？何以得闲？
见对方应允，林祥满意地颔首。
常言道，人性偏好折衷之道，譬如你言屋内昏暗，欲开窗透气，众人或不许，但若提议拆屋，他们便愿妥协，同意开窗了。
林祥首先为贾琏规划了七日阅读书目，这些皆是针对贾琏摸底考卷中暴露的短板而精选的补习材料。科举考试，格式虽固定，看似僵化，实则绝非易事。...
每三年一度的秋闱，中举名额依各省文风、税赋、人口而定，多则百余人，少则数十，竞争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科举历经多年，诸多试题已屡见不鲜，主考为求新意，往往另寻蹊径，出些跨界题、偏门题、高难题，若非学识渊博，思维敏捷，见题恐难知其所以然。
贾琏基础尚算扎实，但欲更进一步则力不从心，两年时光匆匆，唯有采用填鸭之法，弥补其不足。
于是，贾琏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表弟所列书单层次分明，难点重点皆有详解，上午研读时尚觉轻松，到了下午做题，方知痛苦万分，原以为掌握的知识，实则并未真正吃透……他对于每隔三日的户外活动与每七日的半日休假充满期待，然而，所谓休息皆是虚妄，他虽能出门，却成了表弟的“护身符”，或是代人巡视，其身份特殊，无人敢小觑，此乃林祥派遣他人所不及之处，且交际本是贾琏所长，林祥将其发挥到了极致。
这也能算作休憩？
此等劳心之事，丝毫不亚于埋首书卷，交际非仅凭口舌之能，更需揣摩对方言外之意，思量己之应对。
贾琏深感疲惫，但见那些被表弟从学府“征召”来的同窗，每当他得到表弟指点时流露出的艳羡之色，他便有苦难言。
任凭他如何诉说，旁人都只当他是在炫耀。
林祥道：“你需在日常中寻得最适合自己的学法，方能轻松应对。”
贾琏苦笑：“表弟，你说得轻巧。”
林祥正色：“你往日虚度光阴，如今必须奋起直追。”
将每日都视为考前冲刺，待他日再为其押题，中举并非遥不可及。
贾琏沉默：……正因希望尚存，故而再苦再累亦需忍受。
若能两年后中举，至少可省去三年光阴！
正忙碌间，贾琏收到家中大老爷来信，嘱其安心留在书院，家中与学府之事皆已妥善安排，无需挂念，唯愿其专心向学，若知他懈怠，定不轻饶。
字里行间，力透纸背，贾琏仿佛能窥见大老爷的严厉目光。
贾琏不敢有丝毫怠慢。
至于大老爷给予表弟何种条件以换得其承诺，他不敢问，问大老爷恐触怒，问表弟又于心不忍，索性作罢。
然长久不归，凤姐儿那边……
不出所料，王熙凤的书信如期而至，字迹虽不甚美观，却工整有序，言辞朴素直白，读罢此信，贾琏心中涌起一股成就感。
能让她持续研读，直至今日亲自执笔书信，实属不易！
王熙凤信中满是委屈，原本平静无事，却突接大老爷之命，要她再整理些二爷的物件送去，细问之下才知，他竟决定过年也不归家，或许要等到她临盆之时才会返京，这对她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她心中自然万般不愿，可面对大老爷的命令，王熙凤也只能无奈应承，细心收拾好他的衣物，但委屈之情定要倾诉，告诫他不可在外乐而忘返，忘却了她们母女。
王熙凤忧心他在外会生下庶子。
她这一胎性别尚未知晓，若是女儿，而贾琏在外又有了庶长子，她定会气愤难平。
贾琏：“……”
他无奈苦笑，凤姐啊，你真是太抬举我了，我既要埋首书卷，又要为表弟奔波，还得时常关注投资的生意，早已忙得不可开交，往后不敢说，至少现在，我每日累得沾床即睡，哪有闲心去招惹是非？
王熙凤虽不情愿，却也只得接受贾琏前往霖海府的事实，老太太与其他人亦是如此，即便心有不甘，也只好默不作声。
老太太不明贾赦是如何说服林祥的，但既已至此，她自不会阻拦，祥哥儿的读书天赋众人皆知，他愿指点琏儿，是琏儿的造化，于是赠予王熙凤一套头面，权作慰藉。
在老太太看来，贾琏短期在外或许无恙，但时日一长，难免会有波折，凤姐儿定会受气，但为了琏儿的前途，也只能委屈她了。
大太太得知后，仅是略感诧异，她与贾琏关系平平，不过是表面客气，他在与不在对她并无影响，而王二太太的心情则颇为复杂，她愈发怀念逝去的大儿子贾珠，同时对林祥心生不满，当初贾珠在世时，也未见他如此慷慨，如今换成贾琏，他竟同意单独指点？
她暗自思量，待宝玉长大后前去求教，他是否会继续答应？想必会的，宝玉天资聪颖，他若不收宝玉，岂不更显得对资质平平的贾琏偏心？
想到此处，王二太太的心情才稍感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