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如何扮演一个中世纪的暴君,这是一个问题
纳尔巴扇了米里亚姆一巴掌的第三天,城堡里的气氛明显变了。
之前像是走在布满裂缝的薄冰上,现在则是...直接掉进了冰冷的水里。城堡里的人都是一样,仿佛得了低温症,在原本的脸上又叠加了一层面无表情。僵硬的动作和姿态,无不透露出他们的紧张。
纳尔巴故意在走廊里闲逛,更加明显地表现出这种变化。原本窃窃私语的侍从们,只要看到他,就会瞪大眼睛转身,或者紧紧贴在墙上,仿佛下一秒就会像壁画一样凹进去。
到了这种程度,就算想装作没看见,也难了。流言蜚语在城堡里四处传播,所有人都竭尽全力躲避着纳尔巴,这个被他们刻意避开的人。
今天,纳尔巴又一次环顾着空荡荡的走廊,忍不住咂了咂嘴。还没说一句话,就有人腿软,或者喊着肚子疼冲进厕所。这城堡简直就是个病房,病房!
这些活在封建道德里的家伙,竟然把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抛在一边。他们根本不知道,如此放任一个年幼的男孩,会带来多么恶劣的影响。
还好纳尔巴是一个有同情心的现代人,虽然身体还小,但内心已经成熟了不少,所以才忍了下来。当然,侍从们过度紧张的反应,还是让他很不爽。
他并没有刻意想要表现出优越感,但他们如此反应,让他有点尴尬。还好,忠诚的侍女埃德维娜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不至于让他孤单。
不过,埃德维娜也和往常有些不同。她总是习惯性地抚摸着自己编成一条辫子的头发末端,偷偷地避开纳尔巴的目光。现在也是这样。
“埃德维娜。”
“是!啊...是,公子。”
仅仅是叫了她一声,她就像受惊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埃德维娜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双手合十,摆出一副恭敬的姿态。
除了她那略带颤抖的声音,不停地搓着的手指,还有那局促不安的眉毛,她已经算得上一个完美的侍女了。真是让人心疼。不过,现在除了埃德维娜,纳尔巴也没有其他人可以问了。
为了减轻埃德维娜的压力,纳尔巴故意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让她觉得这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想要达成共识,最重要的是营造轻松的氛围。
“我是不是表现得太像个疯子了?”
埃德维娜那双像珍珠一样闪亮的眸子,从她长长的睫毛下望向纳尔巴。她眨了眨眼睛,然后用一种非常缓慢而清晰的声音说道:
“那...不是。不是的。”
你看,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中世纪风格的贵族少年,可能就会认为没事,然后就过去了。这就是现代人的细腻之处。埃德维娜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却把开头和结尾都省略了。
纳尔巴发挥了他的同理心,露出一个善良而温暖的笑容,让她安心。这种尝试确实有效地缓解了埃德维娜的戒备。
“你可以坦诚地说。”
“确实...有点过分了。”
...纳尔巴可能有点过头了。
不过,毕竟是他先提起的,他也不能指责埃德维娜。毕竟其他人也都是这么想的,他还能怎么办呢?就算拿刀威胁他们,他们也会在背后议论他,所以只能哈哈一笑,装作没看见。
最重要的是,纳尔巴本来就是希望得到像埃德维娜这样的反应,才会那样做的。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埃德维娜的意见。
“确实,就算给我更严厉的惩罚,我也无话可说。”
“您,您是知道的。”
埃德维娜的眼神锐利,一半是“您是知道的”,另一半还是“您是知道的”。纳尔巴实在无法想象,他在埃德维娜心中的形象到底跌落到了何种程度。
不过,既然已经决定要这么做了,就必须彻底做到,不能再有任何异议。这样才能避免艾瑟尔顿国王对他过于容忍而受到指责。
这分明是一起被强迫的事件。无论这个男孩有多小,这都是一种极大的侮辱。
说他扇了孕妇的耳光,是因为少年特有的冲动、愤怒和羞耻感,才犯下的错误,这已经足够让人接受了。
纳尔巴必须阻止这一切。
就算艾瑟尔顿国王说要断绝关系,也需要一个让所有人都信服的理由。而他,有办法让所有人都信服。
说实话,按照计划进行,他的恶行还不够狠毒。
如果把别人的孩子当作自己的孩子带回家,在中世纪,直接拿鞭子抽他,也不算过分吧?就算把绳子套在他脖子上,让他跳个欢快的舞蹈,也不算过分。而纳尔巴,仅仅做了这些,就结束了。
就算是他这个现代人,也觉得这样不够狠,更别说那些更加粗犷的中世纪人了,他们一定会觉得他太仁慈了。哈,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让他们觉得他“野蛮”呢?
纳尔巴决定和埃德维娜分享他此刻的困惑。
“不过,我这么做,仅仅被赶出家族,是不是太轻了?”
“什么?”
“?”
“...抱歉,我听错了。”
纳尔巴思考的时候,埃德维娜似乎也走神了。毕竟最近他经常到处乱跑,就算受过训练的侍女,也会感到疲惫。侍女终究也是拿工资的。
纳尔巴作为曾经的上班族,感同身受,为了埃德维娜,他再次详细地解释了一遍。
“仅仅被赶出家族,是不是我的恶行还不够狠毒?”
纳尔巴和教会,是站在平等的立场上进行交易的。不,更准确地说,他们是一条船上的。
通过主祭司,他们达成了以下计划:
纳尔巴这个不懂事的小屁孩,会故意羞辱和激怒尤巴斯,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这个错误必须足够严重,才能让尤巴斯无法忍受,并采取强硬措施。
接下来,艾瑟尔顿国王会因为儿子的错误而感到失望,为了安抚尤巴斯,他会采取强硬措施。剥夺继承权,赶出家族,并送往修道院,这是关键。这样做是为了给尤巴斯的计划泼冷水。
尤巴斯是一群毫不犹豫使用武力的人。他们会不顾一切地声称,这个孩子是他们的孩子,然后拿着刀威胁所有人,让所有人都闭嘴。
如果父亲有能力组织军队抵抗,就不会接受这种婚约了。就算是一根坚韧的竹子,如果遇到斧头,也会被劈成两半。
剥夺继承权和送往修道院,就是应对措施。
第一,艾瑟尔顿国王以家主身份剥夺纳尔巴的继承权,以此来削弱尤巴斯内部的同党。
第二,如果尤巴斯派兵反对家主剥夺继承权的决定,修道院就会借用宗教权威,再次否定他们的行为。
这两个措施,是为了防止内部叛徒和无知的民众支持尤巴斯。就算尤巴斯再怎么蛮横无理,如果他们没有内部同党和民众的支持,强行夺取土地,也会真的翻车。
从表面上看,艾瑟尔顿国王似乎是在赤身裸体地面对尤巴斯。然而,尤巴斯也会非常尴尬。如果他们选择息事宁人,就会想起女儿受到的侮辱;如果他们选择追究,就会失去他们一直觊觎的继承权,这当然很正常。
纳尔巴的继承权被剥夺了,他的孩子?还轮得到尤巴斯吗?
做好安全措施后,计划的最后一步就简单了。
那就是,纳尔巴这个被送往修道院的人,会接受教会的教诲,洗心革面,成为教皇的亲信。虽然贵族集团不喜欢教会插手,但纳尔巴就是那个集团的人。
他们之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足以避免表面上的冲突。
最终,当所有人都为教会将一个不成器的孩子改造成一个好人而感动落泪时,纳尔巴这个洗心革面的孩子,会带领反尤巴斯势力,向那些胆敢背叛教会的人复仇,然后过上幸福的生活。
这将是一部集教诲、感动和现实意义于一体的人生大戏。
但是,要将这个预定的真实故事变成现实,就需要戏剧性的演绎。只有让他们觉得纳尔巴无法挽救,才能在日后他洗心革面时,激发他们的泪腺。
正是因为这些理由,他不得不折磨他们...
“我听说我要被送到修道院。”
“我,我从未听说过。”
当然,因为是纳尔巴先提起的。他仔细地打量着那个向他深深鞠躬的侍从,接着说道:
“去哪里都无所谓,无论去哪里,都需要一些乐趣。就算是在旅途中,也要能笑得出来。”
“您的意思是?”
“准备一些能让人自然而然地笑出来的乐趣,足够让人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不过,我必须保持清醒。”
作为下属,作为需要满足客户需求的人,最可怕的是什么?经过几次经历,纳尔巴终于找到了答案。那些无法量化,无法用客观指标衡量的,模糊而抽象的,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某种东西”。
尤其是那些用华丽的辞藻修饰,看起来很具体,但实际上并不具体的东西,就更可怕了。看来,这在中世纪风格的异世界也是适用的法则。
侍从似乎忘记了礼貌,猛地抬起头,脸上肌肉扭曲,不停地抽搐,显然是在为这个难题而苦恼。
纳尔巴再次加了一把火。
“无论目的地在哪里,途中都要经过湖边,那里可以休息。要确保物品不会因为潮湿而损坏。”
“是,是的。”
“对了,还要准备一些可以用来捕捉小型猎物的工具。”
“工具...吗?”
啧。纳尔巴故意发出一声清脆的啧啧声,让侍从瞬间变得畏缩。他微微皱起眉头,故意粗喘着气,向周围发出一个信号,表明他心情不佳。
“弓箭和弩。我现在还不能拉弓,所以需要其他人可以装填的弩。真是烦人。难道要我一个一个词,一个一个理由地解释给你听吗?难道这就是你们这些侍从存在的意义吗?”
“不,不是的!”
“准备好了就快去。我父亲强迫我接受的婚约,已经变成这样了,我也要强迫你们一下。”
“当然!我,我现在就去!”
侍从看到逃脱的机会,猛地用拳头敲打自己的胸口,然后飞快地跑掉了。虽然他演技不佳,但人生经历给了他勇气。
能让一个无名侍从做出这样的反应,已经足够了。纳尔巴目不转睛地盯着侍从消失的房门,沉浸在满足感中。当然,如果真的遇到这种上司,他早就给他一刀了。
但是,中世纪是什么样的社会?等级森严的社会。一个无权无势的人,如果敢杀人,就会被穿着盔甲的骑士和法官审判,进行决斗。
纳尔巴深深地体会到等级社会的不公,心中不禁流下了眼泪。
“好了,下一个。”
不过,流泪并不能阻止他工作。为了让计划完美实现,他必须狠心逼迫自己。
就在他下定决心的时候,一个穿着金色长裙的少女,紧紧地抓住裙摆,走了进来。
她明显很紧张,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微微张开,不停地喘着粗气。她的脸因为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而变得通红,她那引以为傲的金发,也因为汗水而变得有些凌乱。
纳尔巴终于意识到,他的恶行即将接受考验。这是一个类似中世纪的世界,他们的思维方式也应该类似。在等级森严、男性主导的中世纪社会,存在着不能随便对待女性的潜规则。
那...不是随便对待任何女性,而是不能随便对待贵族女性。
当然,中世纪的顶层男性,如果遇到漂亮的下层女性,也会对她很好。而中世纪的平均水平,则是看到女人就走不动路的。纳尔巴必须成为一个比中世纪平均水平还要差劲的男人...
“我听说我马上要被送到修道院。”
“...是吗?”
她支支吾吾,好不容易才开口说话,真是柔弱得让人心疼。但纳尔巴已经决定要成为一个低于中世纪平均水平的男人。他怎么可能因为性别而区别对待他的恶行呢?
他选择用一种不同的方式来折磨这个少女。
“我想要在旅途中吃一些甜食。所以,要催促养蜂人,提前准备几桶蜂蜜。”
“...”
“仅仅是蜂蜜,太单调了。我想要那种酥脆的口感,咸咸的,但不会苦,甜甜的,但不会腻。”
“我,我从未听说过...这种东西...”
当然,因为是纳尔巴第一次说。在这个时代,怎么可能会有这种食物?他们为了防止食物腐烂,只能用盐腌制。
但是,如果他耐心地解释这些,这算得上是恶行吗?纳尔巴认真地思考着恶行的定义,嘴角微微上扬。
“你第一次听说,怎么了?”
“...“
“做不到吗?”
“不,不是的...”
那些真正无恶不作的混蛋,和纳尔巴不同。他要模仿他们,就必须不断努力。
认真思考,考虑前后文,然后提出看似毫无关联,但实际上并非如此的要求,这有多难啊。纳尔巴看着少女抽泣着回答,用一种傲慢的姿态俯视着她,心中暗暗竖起大拇指。
“明白了吗?那就走吧。下一个。”
“...是。”
少女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房间。当然,仅仅凭借这些,纳尔巴无法与那些恶行界的扛把子,那些大师们相提并论。模仿那些以恶行作为生活方式的人,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
但是,只要有持续不断的积累...他应该可以稍微追赶一下。
大约一周后,纳尔巴的积累终于完成了。
他借口检查,让侍从们把准备好的东西都搬到他的房间里。他们围在一起,尽可能地缩着身子,躲避他的目光。
他们担心会出问题,愁眉苦脸的样子,让纳尔巴决定帮他们解决这些烦恼。
正好,桌子上堆放着一些玻璃瓶,可以用来制造震撼的场景。
纳尔巴走到玻璃瓶旁边,挥舞着手臂。
“都给我滚开!!!”
-他要让玻璃瓶碎裂的声音,充满整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