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鱼骨告诉你,人类起源与进化的秘密
时光倒流,让我们回到175万年前的坦桑尼亚奥杜瓦伊峡谷(Olduvai Gorge)。刺眼的阳光照在水位逐渐下降的湖泊上,湖面波光粼粼。午后的气温实在太高,湖的面积每天都在缩小。一群身材矮小的原始人小心翼翼地沿着湖边的浅滩移动,那里有一大堆因湖水迅速蒸发而搁浅死亡的鲇鱼,它们散发出阵阵腐烂的气味。
这群原始人完全不理会这股腐臭味,从死鱼堆里蹚出一条路来,往湖里走去。一个雄性原始人迅速冲到水里,抓住了一条大鱼,然后熟练地把鱼拖到岸上,他的同伴用棍棒将鱼打死。另外几个原始人蹚进另一个浅水滩,静静地站在那里,感受鱼在脚边游动,然后身手敏捷地抓住鱼尾巴,一把扔到岸上去。无论成年还是未成年的原始人,都知道死鱼在高温下会迅速腐坏,于是他们当场把新鲜鱼肉割下来塞进嘴里。与此同时,一群鬣狗和豺狼也在旁边吃着腐烂的鱼肉。
捕鱼活动是与人类相伴相生的,这一论断似乎有悖于传统观点。一直以来,人们都认为自己的远古祖先靠打猎和种植农作物为生,然而一小部分早期人类可能已经学会了捕食鲇鱼。我们往往忘记了一点:早期人类属于杂食动物,他们吃各种各样的食物,根据季节变化和不同时机调整自己的日常饮食。奥杜瓦伊峡谷里的鲇鱼就是这种机会性食物。考古学家在峡谷的早期人类活动遗址中发现了一堆工艺制品和动物骨头,其中散落着一些很小的鱼骨。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奥杜瓦伊的部分鱼骨来自被人类捕获的活鱼,只不过目前还没有充分的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
工业化之前,人类的捕鱼活动无论以何种形式存在,在很大程度上他们都要等待捕鱼的机会降临并抓住这样的时机。人类就这样生存了300多万年,直至学会种植农作物,而机会性捕鱼活动正是人类能够存活如此长时间的关键所在。我们不应为早期人类懂得捕鱼而感到惊讶,那些从小溪和浅滩里捕鱼的原始人对于周边环境可供捕猎的食物了如指掌。处于产卵期的鲇鱼显然是非常容易捕获的猎物,原始人不但知道野果何时成熟、附近塞伦盖蒂大草原(Serengeti)的牛羚何时迁徙,也能够预测到鲇鱼什么时候搁浅。
每逢旱季,鬣狗、猎豹,甚至狒狒都会从浅水滩中捕食鱼类。通过观察这些动物的活动,早期人类肯定知道鱼是可食用的。季节性的食物短缺不仅影响到食草动物,也会影响到食肉动物。气候干旱时,因为植物的蛋白质含量很低,人类和他们捕食的动物体内的脂肪也随之消耗殆尽。现代靠狩猎和采集为生的部落通常以捕食鱼类和软体动物度过困难时期,尤其是在严冬和早春等食物匮乏的季节。
捕鱼不需要太多工具,几根木棒、几块用于切割的石器可能就足够了。在智力发育的某个阶段,人类开始懂得肉不必马上吃掉,而是可以放在太阳下晒干,把它们做成便于携带的食物,鲇鱼片也可以如法炮制。鱼类的营养很充足,渔业研究员发现,一条40厘米长的鲇鱼可以提供将近1千克富含脂肪和油的鱼肉,而且1千克鲇鱼肉中所含的脂肪量要高于1千克食草类哺乳动物肉中的脂肪量。这些营养足以维持一个家庭好几天的能量消耗。
从表面上看,奥杜瓦伊鱼骨也许不能算是一个确切的证据,证明原始人已经开始有意识地从事捕捞活动,而不是去捡搁浅的鱼。最近,考古学家在肯尼亚州北部图尔卡纳湖附近的一个古人类遗址发现了一些195万年前的鲇鱼骨,那些骨头也不一定能作为人类有意识地从事捕捞活动的证据。纯化论者也许会说,原始人类所做的只是机会性捕食。严格地讲,这个观点是正确的,但是这种获取食物的方式广泛存在于世界各地,而且已经存在了数十万年之久,在狩猎群体看来,它完全可以被称为“真正的捕捞活动”,尤其是在长矛和其他工具投入使用之后。
能够确切证明人类吃水产品的最早证据来自爪哇岛(Java)的梭罗盆地(Solo Basin)。1894年,荷兰化石勘探者尤金·杜布瓦(Eugene Dubois)在梭罗盆地一片由潟湖、河流和沼泽地组成的低地沿海平原上发现了世界第一份原始直立人样本,该样本可追溯到70万~100万年前。杜布瓦和其他人的挖掘成果还包含陆地动物、鱼类骨骼及大量贝壳。鲇鱼喜欢沿海红树林沼泽那混浊的半咸水环境和其他潮湿环境,考古学家在特里尼尔(Trinil)发现了大量鲇鱼骨。目前,人们尚不确定特里尼尔的猎人是否会捕捉鲇鱼,因为那些鱼骨并没有显示出人类活动的迹象,比如清洗鲇鱼时留下的刀痕。但在鲇鱼产卵季节,猎人只要拿着长矛或棍棒就很容易捕捉到鲇鱼,他们甚至可以徒手抓鱼。
在前面说到的那个古人类遗骸周围,考古学家发现了一些假铰蚌残骸,即一种体形很大的贻贝。其外壳大小罕见地呈现出一致性,这表明有人为了取食贝肉而专门采集这些贻贝。起决定性作用的证据来自另一种淡水贝类:东方尺贝(Elongaria orientalis)。它的尾端脆弱,人们通常打破其尾端,取出贝肉。与奥杜瓦伊人一样,特里尼尔的直立人对周边生态环境了如指掌,并用一种存在了数十万年的觅食行为养活自己。
79万年前,以色列北部约旦河谷(Jordan Valley)的胡拉湖(Lake Hula)周围郁郁葱葱,到处都是野生动物、鱼类和可食用植物,湖里满是螃蟹和贻贝供人们捕捞。在那里,机会式捕捞大有用武之地。由于该地区食物种类繁多,人口稀少,所以那里的每个族群都只需占据一片较小的领地就能获取口粮,其中一个领地就是如今所说的“亚科夫女儿桥”遗址。
曾在亚科夫女儿桥遗址生活过的原始人不仅开发了陆地资源,还开发了胡拉湖的浅水区域。他们通过细心观察,捕捞到了充足的食物。尤其是在鱼类产卵季节,类似于鲃鱼和鲤鱼这样的鲤科鱼类喜欢在浅水区产卵,因此成了猎人的目标,比如奥杜瓦伊和特里尼尔的猎人。目光敏锐的猎人手握经明火烧制过的长矛,站在水里一动不动,等着鱼儿游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长矛投掷出去,刺穿鱼身。
和陆地狩猎一样,用长矛捕鱼需要的是耐心,而不是追踪受惊羚羊时所需的精湛的跟踪能力。猎人们知道,只有在一年中某些时节的某几天时间里,他们才能如此轻松地抓到这些鱼,所以他们年复一年地回到同样的地方捕鱼。那里留存下来的鱼骨化石表明猎人们收获颇丰,而且他们捕到的大部分都是体长1米以上的大鲤鱼。遗址中的鱼骨大多数集中在两处,其中一处在灶台附近,也许猎人在那里把刚捕到的鱼煮熟或烤干,留作将来食用。
亚科夫女儿桥遗址因其保存完好而闻名于世,考古工作者能够从那里挖掘出非常精致的化石遗骸。不过,这样的遗址并非独一无二。毫无疑问,在其他或清澈或混浊的浅水区里,猎人们还有很多用长矛捕鱼的机会。与奥杜瓦伊、特里尼尔和其他遗址相类似的是,亚科夫女儿桥也证明了一点:对我们的杂食祖先来说,捕捞鱼类和软体动物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而不是智人特意发明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