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杰纳·特鲁斯:
“难道我不是女人?”
1863年版,由弗朗西丝·盖奇记录
同一个演讲,却有两个差别很大的版本。索杰纳·特鲁斯并不是本名。她出生于纽约州阿尔斯特县的一个非洲裔美国奴隶家庭,原名伊莎贝拉·鲍姆弗里。她会讲英语,也会讲荷兰语。她曾经4次被卖给不同的奴隶主,其中一次是在拍卖会上被以100美元加上一些羊的价格售出,她遭受过各种残酷的奴役。她和一位奴隶同胞生了孩子,并在1826年带着其中一个孩子设法摆脱了奴隶主。当时奴隶制度在纽约州行将废除,但她还是不得不让自己的儿子们当奴仆。后来,她得知自己的一个儿子在亚拉巴马州被当作奴隶非法贩卖,于是向法院起诉,最终成功地把儿子带了回来。这是黑人妇女首次在与白人男子的诉讼案件中获胜。但她的儿子登上一艘捕鲸船后失踪了。她曾经一度加入异端教派“先知马提亚”。但在1843年,她皈依卫理公会,改名为索杰纳·特鲁斯,在上帝的启迪下参加废除奴隶制和争取妇女权利的运动。
1851年,索杰纳·特鲁斯在俄亥俄州阿克伦举行的妇女权利大会上发表了这篇演讲。她因“难道我不是女人?”的发问闻名。对这一次演讲的记录先后有两个版本,较早的一个版本是由当时在场的马里厄斯·鲁宾孙牧师记载,用传统的英语表达。后一个版本,即美国内战期间的1863年版,是由当时在场的弗朗西丝·盖奇记载,这个版本名气更盛,其中也包含了“难道我不是女人?”的措辞。盖奇介绍称,这篇演讲是用南方的黑人方言讲述的,白人观众可能会在从前的奴隶那里听到过这种方言。
革命运动的领袖们惊恐不安地看着一位高大健壮的黑人妇女从容不迫地走进教堂,她穿着灰色衣服,披着白色饰巾,头上戴着样式粗笨的无檐太阳帽,一脸女王似的庄重神情。她穿过侧廊,径直走到讲坛的台阶上,然后坐了下来。屋子里响起一片低沉的、带有敌意的议论声,有人在说:“这是在讨论废奴的事情!”“妇女权利和黑鬼……”“让我告诉你吧!”“滚吧,黑人!”一次又一次,不断有人带着胆怯恐惧的神情走上来,一本正经地对我说:“盖奇夫人,别让她讲话,她会毁了我们。世界上所有的报纸都会把我们的事业与废奴和黑人的事务扯在一起,我们肯定会受到指责。”我只是回答:“到时候再看吧。”
第二天,气氛热烈起来。卫理公会教徒、浸礼会教徒、主教派成员、长老派成员和信普救说者进来旁听,并讨论解决方案。其中一人声称,男人“智力超群”,应该被赋予更高级的权利和特权;另一个人认为,“鉴于耶稣是男性,上帝如果曾经期望妇女与之平等,肯定会通过耶稣的降生、存活和死亡明示他的这一意愿”。还有人对我们讲了一通神学上对于“我们的第一个母亲夏娃的罪过”的看法。
那时候,很少有女性有胆量“在集会上讲话”。走道上的男人、靠背长凳间的嘲讽者抱着极大的兴趣,意欲享受他们想象中“意志刚强者”的窘态,而令人敬畏的老者似乎占了上风。一些外表仁善的友人行将失去体面,整个氛围预示着这里将有一场风暴。就在此刻,索杰纳从她角落里的座席上抬起头,站起来。“别让她讲话!”我的耳边立刻响起了几种不同的声音。她迟缓而庄重地走上前去,将一顶老旧的太阳帽放在脚边,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转向我。教堂上上下下响起一片不满的嘘声。我站起来宣布“索杰纳……”,并请求观众们静一静。
喧闹立刻沉寂下来,每一双眼睛都紧紧盯着这位“亚马孙女战士”,她将近6英尺高,昂着头,目光穿透头顶的空间,如在梦境。在一片寂静之后,她开始讲话。她嗓音深沉,声调不高,但足以让聚集在教堂里和门窗外的所有人听清楚。
“孩子们,哪里有牢骚,就意味着哪里有不妥。我想,南方的黑奴和北方的妇女全都在谈论权利,那么白人男士们很快就会遇上麻烦。可是我们在这里到底在唠叨些什么?”
“刚才那位男士说,女人上马车得有人搀着,过水沟也得有人扶着,到哪里都能有最好的位置。不过,从来没有人扶我上马车、跨沟渠,也没有人给我留过好位置。”随后,她站着挺直了身子,提高了嗓门儿,用雷鸣般的声音问道:“难道我不是女人?看看我,看看我的胳膊!”她将衣袖卷到肩部,露出结实的肌肉。“我耕过田,种过地,收过谷子,没有哪个男人比我干得更好。难道我不是女人?我可以跟男人干得一样多,吃得一样多——只要能拿得到,挨的鞭子也一样多。难道我不是女人?我生了13个孩子,却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中的绝大多数被卖给别人当奴隶。身为母亲,我悲痛欲绝,但除了耶稣,没人听到我的哭泣!难道我不是女人?”
“他们脑子里还在琢磨这件事。他们怎么称呼它?”旁边有人小声说“智慧”。“对,就是它。但这与妇女或者黑人的权利有什么关系?如果我的杯子只能装下1品脱的东西,你的杯子能装下1夸脱,而你却不让我的这一小半装满,这还不吝啬?”
“那个穿着黑衣服的小个子男人还说,女人不能和男人有同样的权利,因为基督不是女人!那么你的基督是从哪里来的?”
雷鸣般的声音使得人群无法平静,深沉而精彩的嗓音同样无法让众人平息。她站在那里,伸出胳膊,眼里喷着火。她再次提高嗓门儿,重复道:“你的基督是从哪里来的?他来自上帝和一个女人!男人没有份儿!”哦,这是对那个小个子男人的回击,如此强有力。
她又转向另一位反对者,开始为夏娃辩护。我无法一直跟上她的语速。她尖锐、诙谐、严肃,几乎每句话都能引起震耳欲聋的掌声。“如果上帝创造的第一个女人强大到仅凭一己之力就能够反转地球,那么这些女人们联合起来,”她的眼睛朝着站台上扫视,“就能够再度扭转乾坤,将它恢复如初,重回正轨!现在她们正要求这样做,男人们最好成全她们。”人群中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欢呼声。“谢谢你们听我说完,现在老索杰纳没什么要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