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 百 花

飒飒霜飘鸳瓦1，翠幕轻寒微透2，长门深锁悄悄3，满庭秋色将晚。眼看菊蕊，重阳泪落如珠，长是淹残粉面4。鸾辂音尘远5。　　无限幽恨，寄情空纨扇6。应是帝王，当初怪妾辞辇7。陡顿今来8，宫中第一妖娆，却道昭阳飞燕9。

1　鸳瓦：即鸳鸯瓦，两两成对的瓦。白居易《长恨歌》写李隆基思念杨玉环云：“鸳鸯瓦冷霜花重，翡翠衾寒谁与共？”“飒飒”句即本此。

2　翠幕：翠色的帘幕。

3　长门：院门。此处用陈皇后典。汉司马相如《长门赋序》云：“孝武皇帝陈皇后，时得幸，颇妒，别在长门宫。愁闷悲思。闻蜀郡成都司马相如，天下工为文，奉黄金百斤，为相如文君取酒，因于解悲愁之辞，而相如为文以悟主上，陈皇后复得亲幸。”后人多有以长门事咏女子失意，如宋王安石诗《明妃曲》：“咫尺长门闭阿娇，人生失意无南北。”

4　“长是”句：面上所敷脂粉被泪水冲残。

5　鸾辂：天子所乘之车。《礼记·月令》：“天子居青阳左个，乘鸾辂，驾仓龙。”“鸾”通“銮”，指铃。天子之车为四马八镳八鸾，以为威仪。

6　空：白白地迷恋，沉溺缠绕之意。晚唐诗人方干《惜花》诗云：“今日流莺来旧处，百般言语空枝。”“无限”二句意为，心中有无限哀怨，只能反复把玩纨扇，欲以此寄情而实无益。纨扇，季节性物品，时过而弃。南朝梁江淹《班婕妤咏扇》诗：“纨扇如圆月，出自机中素。……窃愁凉风至，吹我玉阶树。君子恩未毕，零落在中路。”

7　“应是”二句：言帝王怪罪妾当初不肯与他同乘一辇。此用班婕妤典。《汉书·外戚传》：“孝成班婕伃（婕妤），帝初即位选入后宫。始为少使，蛾而大幸，为婕伃，居增成舍，再就馆，有男，数月失之。成帝游于后，常欲与婕伃同辇载，婕伃辞曰：‘观古图画，贤圣之君皆有名臣在侧，三代末主乃有嬖女，今欲同辇，得无近似之乎？’上善其言而止。……其后赵飞燕姊弟亦从自微贱兴，逾越礼制，寝盛于前。班婕伃及许皇后皆失宠，希复进见。”

8　陡顿：猝然变化，没有料及。

9　昭阳：汉宫殿名。飞燕：即赵飞燕。貌美，善歌舞，与妹妹俱被汉成帝召入宫中，大受宠爱。因其妹居昭阳宫，后世诗人每将昭阳宫与赵飞燕并提。

此词咏班婕妤事。班婕妤始为汉成帝宠爱，有德行，后失宠而冷落。柳永认为班婕妤因不肯阿顺君王而失宠，流露出对她的深深同情，并对帝王薄情给予了讽刺。无论是宫娥还是文士，也不论是以色事人还是以才事人，其命运皆寄托于帝王的好恶。帝王情意难测，一时欢洽，终生索寞或终生不遇，是女子和文士共同的命运。此词所表达的哀婉之情，是一种更为深沉的人生感慨，有着更为广泛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