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世界心中精神——宋文铎剪纸作品展侧记

春节前夕，忙年无暇看电视。腊月二十八那天，下意识地打开了电视，屏幕上那神彩各异、火红火红的剪纸牛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顿时给已忙腻的“年”添加了几分祥和、吉顺之感。我放下了手中的事由，饶有兴趣地看着，通过传播的片名“情系剪纸——宋文铎”我认识了宋先生。后来才知道他是学数学的，来青岛30年，在青岛整流器厂做了11年电气技术工作，在山东纺院教了9年书，又在机关干了10年行政管理。只听他说要搞个展，没想到不几天就收到了他的请柬，“哇！好快的速度啊”是什么让他这么牛劲十足地在剪纸这块方寸之地默默耕耘呢？

我带着这个问题，割舍了一些原计划要参加的活动，匆匆地赶到了青岛大学美术系展厅。开幕式刚开始，场面上没有彩绸和礼仪小姐，没有繁文和缛节，简短而又动情的贺词使气氛热烈和谐。众多来宾的祝贺中数市委宣传部副部长王永章的话最为感人，他说：“宋老师是我的数学老师，收到请柬后，我怎么也无法把他和剪纸联系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多才多艺的他又搞起了剪纸。感谢他为弘扬祖国传统文化所做的不懈努力，希望出现更多像宋老师这样为繁荣青岛文化艺术事业做实事的人。”

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听着讲解仔细地欣赏每幅作品。《大地回春》是一头70厘米的牛，身上巧妙地安排着十二生肖，象征万物复苏、牛年大吉。《九牛闹春图》由九头不同的年龄段的牛组成，一看它们的表情和神态就能看出谁是三十而立，谁是四十不惑。今年是海牛队的本命年，那几十幅带足球的牛是献给海牛队的，以祝愿海牛队取得优异的成绩。《骏马图》是送给菲律宾总统府经济顾问陈培伟博士的。陈博士应市侨办之邀率团来青岛访问。4月28日代表团离开青岛，而这天又恰恰是陈博士的生日，为了表达青岛市民的心意，致公中央副主席郑守仪4月17日晚打电话给宋先生要他赶制6幅剪纸，他忙到清晨6点才完成任务。当属羊的陈夫人听说骏马象征属马的陈博士鹏程万里，马臀部的绵羊寓意她是丈夫事业的强大后盾时，她高兴地大笑，嘴里不住地说“very good, very good”。展览还有不少这样有特殊意义的生日卡，这是宋先生的拿手好戏。我驻足在一个1米见方的大镜框前，那是由十二生肖组成的大扇面，红纸黑底绫子衬，显得富丽、大方，洋溢着极喜庆的气氛。展厅中还展出一部分双喜字，宋先生的双喜字很有特色，以大双喜为主题，在各个部位穿插着龙、凤、鱼、莲、葫芦等吉祥图案，在各意识块的衔接部位很自然地点缀着“白头到老”“和美”“早生贵子”“爱星”等祝福词语。而主题双喜字那富有情趣的变化，再加上色彩的合理搭配，使人联想到艳装的新郎新娘，听到锣鼓和鞭炮声中夹杂着亲朋好友的祝福，看到新婚礼宴的热闹场面。

剪纸源于农村，但作者毕竟不是农村老太，其作品也大大有别于民间剪纸而处处散发着现代气息，它们明快、流畅，刀法犀利、简洁，是生活的写意式概括，是点线面与装饰图纹的有机结合，体现了作者丰富的生活积累和文化底蕴。展品的题材广泛，花草鱼蛙、生肖图案、人物肖像、飞禽走兽无不涉及。作品的立意新颖，构思巧妙，寓意深刻，手法多样，二百多幅剪纸简直就是一群有着喜怒哀乐的小生命，和女娲用泥土捏出的小泥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正是作品的这种生命力，使他的剪纸深受各阶层人士的欢迎，可以说到了人见人爱的地步。生活在城市里的人在感受自己所熟悉的现代节奏的同时，从中闻到了新鲜麦子的香味；而农民沐浴着乡土阳光浑身感到自在的那一刻，又欣喜地看到世界在变化、在进步，这变化与进步又把自己推向新的境界。作品让大家喜欢是他感到最欣慰的。

插空我和宋先生攀谈起来，知他自幼受家庭熏陶，一直酷爱艺术，但命运却阴差阳错地让他考进了唐山铁道学院应用数学系，经过5年的寒窗，抽象思维的枯燥与艰难使班里的同学被淘汰了一半，他不仅坚持了下来，先辈的基因使他对艺术的追求仍一如既往。他把数学当作一门任凭思维奔驰的三维空间艺术，把搞板报等宣传工作当作培养美术基础的试验田。他指着展览前言中的空心字，这期间他迷上了空心字，在他眼中空心书法更具魅力，于笺头纸边信手涂鸦是他一生的一大快事，欢快、优美的线条在笔尖下飞舞常使他心旷神怡、悠哉悠哉，忘掉尘间的烦恼。

1967年他从北京调到整流器厂，厂里农村人多，对剪纸特别偏爱。应同事的要求，他剪忠字，剪天安门，剪双喜和柳棚花。谁家结婚和乔迁他都是第一个知道，只要求到他，有求必应。他在这段时间的经历基本和农村“巧人”是相同的。这是奉献的过程，也是个积累和修炼的过程，他常说我很感激这些求过我的人，我奉献给他们剪纸，他们的需求造就了我这双手。就这样，他一直剪了30年，写了30年，练就了两手绝活。但真正把剪纸当作事业去追求，还是今年的事。他的一些同事和搞艺术的朋友都劝他要善待人生，不要把“绝活”带到天堂，人的一辈子总要给世界留点什么，这么随随意意不仅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社会。于是他就真的钻了进去，祖国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使他不由自主，不能自已，一直凭小聪明、自娱自乐搞了30年的他开始四处收集资料，买了很多参考书，从中吸取营养，临摹学习，民间剪纸的丰富内涵使他如痴如醉，一个精彩的世界展现在面前。他觉得时间不够用，后悔过去少年不努力，并预感到自己的有限余生将会像滴进沙漠的一滴水一样迅速在所追求的事业中消失，于是，他尽其所能地把业余时间全献给了剪纸。他经常熬夜到两三点，睡不着觉时到厨房剪个通宵也是常有的。废寝忘食的结果是短短10个月，剪出了1000多幅作品，宋先生在他的追求中迈出了可喜的一步。

最后，他很不好意思地对我说：“其实，我现在充其量也就是学前班的水平，首要的任务是学习和积累，应该赶快到农村去采风，本不该搞什么展览的，只是朋友的热情使事情大大超前。不少人都说我的作品很好了，但我心里清楚这还是些很不成熟的东西。不过展一下也好，正因为不成熟，摆出来让大家品头论足，从中获得指教，也是大有好处的。”他的话不无道理，但是我总觉得宋先生过谦了，这实际是个厚积薄发的过程，几十年不显山不漏水地默默耕耘总会有好收成的。丰富的阅历、诸多爱好和高学历决定了他的作品应该是高起点的；像学前班那样对待传统文化如饥似渴地吸吮决定了他的作品有牢固的根基；从小对艺术的执着追求决定了他一定会成功的，非科班出身决定了他的风格一定是无拘无束的，“想剪什么，就剪什么，能把自己的情感和客观事物表达出来，大家喜闻乐见就是成功”，这又和农村的剪纸巧手的话是多么相似啊！话语中他似乎更注重过程而轻结果，但这并不妨碍他取得更好的结果。就像踢球一样，不过分计较输赢放开来踢反而会赢，我很佩服他对任何事物所持有的一种“中庸”的稳重心态。他看重的不是别人怎么说，而是自己的东西厚不厚。

当然也应该看到宋先生的作品还不够成熟，还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这也在情理之中。他自己也一直强调是“初级阶段”，尽管这样，我对他始终是很尊重的，一个年已在天命和花甲之间的人，在繁重的行政工作之余，在家庭全体成员的大力支持下，打乱了原来的生活规律，在业余时间搞到这个程度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可他自己不满足，更不满意，其责任感不由得使我这个专业美术工作者肃然。感谢他让我学到不少东西，来时心中的问题始终也没有提，签到薄扇页上作者自己题的八个字“纸上世界，心中精神”不就是最好的答案吗？一个人只要有一种精神做支柱，他永远会牛劲十足的。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祝宋先生艺术之树常青。

徐修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