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没有不吃肉的狼
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给圣樱高中外熟悉的林荫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叶汐骑着自行车，车轮碾过路面，发出规律的沙沙声。结束了物理竞赛的集训，虽然疲惫，但想到池轩在图书馆等她一起回家，心里便涌起一丝踏实和微甜。这几周池轩持续的小心和温柔，像细密的春雨，一点点浸润了她心中那道名为“陆昭衍”的冰冷堤坝。她甚至开始相信，那个恶劣的池轩，真的被留在了过去。
她哼着轻快的调子，感受着晚风拂过脸颊的凉爽。然而，这份短暂的宁静，被一阵低沉而熟悉的引擎轰鸣声无情撕裂。
一辆线条嚣张的黑色跑车，如同蛰伏已久的猛兽，悄无声息地从后方加速靠近，然后猛地一个甩尾，霸道地横停在叶汐前方的路边！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锐响，卷起细小的尘埃。
叶汐猝不及防，心脏猛地一缩！她慌忙捏紧刹车，自行车险险地停在距离跑车车头不足半米的地方。巨大的惊恐瞬间攫住了她，清晨岔路口那份安心的甜蜜感荡然无存。又是他！
黑色的车窗玻璃缓缓降下。
陆昭衍那张英俊却写满阴鸷的脸露了出来。他没有戴墨镜，那双眼睛像淬了冰的深潭，没有任何玩味或戏谑，只有一片冰冷的、直刺人心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恶意。夕阳的余晖落在他半边脸上，却驱不散那份令人心悸的寒意。
他就这样隔着车窗，冷冷地看着叶汐因为惊吓而煞白的脸，看着她眼中瞬间涌起的恐惧和警惕。
“叶汐。”陆昭衍开口了，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稳，但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渣，清晰地砸在傍晚的寂静里，也狠狠砸在叶汐的心上。
叶汐握着车把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她强作镇定，没有开口，只是警惕地回视着他，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
陆昭衍的目光在她脸上缓慢地扫过，像是在欣赏她此刻的惊惶，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冰冷、充满嘲讽和恶意的弧度。他没有多余的废话，直奔主题，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残忍和警告：
“提醒你一句，”他微微向前倾身，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牢牢锁定叶汐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说道：
“魔鬼就是魔鬼。”
叶汐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试图用池轩的温柔构筑的堡垒！
陆昭衍无视她瞬间僵硬的表情，继续用那冰冷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般低语：
“你以为魔鬼现在装得好，”他刻意加重了“装”字，眼神里充满了赤裸裸的讥讽，“他就会永远装下去吗？”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叶汐内心深处最隐秘、最不愿深究的恐惧！池轩这段时间的温柔、克制、小心翼翼……真的是彻底的改变吗？还是……仅仅是为了抓住“机会”而进行的、更完美的伪装？
陆昭衍看着她眼中剧烈翻腾的惊惧和动摇，嘴角的恶意更深了。他抛出了最后一击，也是最致命的一击：
“没有不吃肉的狼这件事……”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紧紧锁住叶汐瞬间失去血色的脸，声音低沉而充满恶意的暗示，“你应该很清楚吧？”
“狼”……“肉”……
这个赤裸裸的、充满兽性的比喻，像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叶汐强装的镇定！它瞬间将池轩的“改变”拉回到了最原始的、充满掠夺和欲望的层面！它残忍地撕开了所有温情脉脉的面纱，将叶汐和池轩的关系还原成了一场猎手与猎物的游戏！而她叶汐，就是那块被伪装成“保护者”的狼暂时压抑着食欲、却终将被吞噬的“肉”！
叶汐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脸色惨白如纸。她张了张嘴，想反驳，想尖叫，却发现自己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陆昭衍的话语像最恶毒的诅咒，在她脑海中疯狂回荡：魔鬼……永远装下去？狼……吃肉……
就在叶汐被巨大的恐惧和动摇彻底淹没，大脑一片空白之际——
“唰！”
车窗玻璃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酷的速度，瞬间升起！
陆昭衍那张写满恶意和嘲讽的脸，连同他冰冷刺骨的眼神，被迅速隔绝在深色的车窗之后，如同一个被关上的潘多拉魔盒，只留下无尽的恶意在空气中弥漫。
几乎在车窗完全关闭的同一秒，黑色跑车的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轰！”
跑车如同离弦的黑色箭矢，猛地向前蹿出！强劲的气流和刺鼻的尾气狠狠喷向呆立在原地的叶汐！
叶汐被这突如其来的气流和巨响冲击得身体一晃，自行车差点歪倒。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站稳身体，目光却依旧死死地盯着那辆绝尘而去的黑色跑车尾灯，像两个在暮色中急速逃离的、充满恶意的红色光点。
晚风吹过，带着跑车留下的汽油味和冰冷的寒意。
叶汐独自一人站在空荡荡的林荫道上，夕阳的余晖落在她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她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瞬间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
陆昭衍的话，如同最恶毒的魔咒，在她脑海中疯狂盘旋、回响：
“魔鬼就是魔鬼……”
“永远装下去吗？”
“没有不吃肉的狼……”
“你应该很清楚吧？”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反复扎进她刚刚开始愈合的心防，将那些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和期冀，刺得千疮百孔！
池轩这段时间小心翼翼的笑容、克制的触碰、专注的眼神……在这一刻，似乎都蒙上了一层令人恐惧的阴影。那阴影的名字，叫做“伪装”？叫做“暂时压抑的兽性”？
那份被池轩的温柔一点点捂热的、对未来的微甜期冀，瞬间被巨大的、冰冷的恐惧所取代。她像是被独自遗弃在冰天雪地里，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潜伏的、随时可能扑上来的恶狼。
自行车孤零零地停在路边，叶汐站在原地，身体微微发抖，脸色苍白得吓人。她看着黑色跑车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颤抖的手，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迷茫、恐惧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冰冷绝望。
陆昭衍的目的达到了。他用最残忍、最直白的方式，在她和池轩之间看似逐渐稳固的关系基石上，埋下了一颗名为“永恒怀疑”的、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而叶汐刚刚卸下的心防，在这恶毒的诅咒下，轰然崩塌，只剩下满地的冰冷碎片和对未来的无尽恐惧。她不知道，池轩到底是改过自新的天使，还是……一个正在精心编织更大陷阱的、更危险的魔鬼？回家的路，从未如此漫长和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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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竞赛集训刚结束，叶汐抱着几本厚重的参考书，准备去图书馆找池轩汇合。为了抄近路，她选择了穿过平时少有人使用的旧实验楼。楼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尘埃和化学试剂残留的陈旧气味。
就在她经过一间废弃化学实验室虚掩的门缝时，一阵压抑的、令人心悸的闷响和粗重的喘息声传了出来，伴随着一个熟悉却带着极度痛苦的低哼——是程旭的声音！
叶汐的心脏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几乎是本能地、用力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哐当！”
门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实验室里昏暗的光线下，景象让她瞬间血液倒流！
程旭蜷缩在布满灰尘的实验台角落，校服被扯得凌乱不堪，嘴角破裂流血，眼镜被打飞落在几米外，镜片碎裂。他双手死死护住头，身体因承受击打而不断颤抖。
而施暴者，正是陆昭衍！
他揪着程旭的衣领，将他粗暴地提起，脸上带着那种叶汐熟悉的、充满恶意和暴戾的狞笑，拳头正要再次落下！
然而，让叶汐全身血液瞬间冻结、大脑一片空白的，不是陆昭衍，而是站在陆昭衍身后几步远，靠在一个废弃通风柜旁的那个身影！
是池轩！
他就站在那里！双手插在校裤口袋里，姿态甚至带着几分事不关己的闲适！他没有动手，甚至没有出声，只是像个冷漠的旁观者，静静地看着陆昭衍对程旭施暴！他那张俊朗的脸上，没有了对着叶汐时的小心翼翼和温柔专注，只剩下一种叶汐从未见过的、带着一丝玩味和漠然的平静！仿佛眼前发生的不是一场欺凌，而是一场与他无关的、乏味的表演！
池轩显然也没料到叶汐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在门被撞开的巨响中，他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当他的目光对上叶汐那双瞬间被震惊、难以置信、最终化为彻骨冰寒和巨大失望填满的眼睛时，池轩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脸上的漠然和玩味瞬间凝固、碎裂！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慌乱和一种被当众剥光所有伪装的恐惧！他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身体猛地一僵，原本插在口袋里的手甚至无意识地抽了出来，垂在身侧微微颤抖。他想开口，想解释，想冲过去，但叶汐那冰冷刺骨、充满死寂失望的眼神，像一把无形的冰锥，瞬间将他钉在了原地！
他竟一步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汐的目光像冰冷的刀子，在他脸上狠狠剐过那短暂而致命的一眼！
仅仅一眼！
叶汐的目光在池轩那张写满惊惶的脸上停留了不到半秒，便如同移开一件令人厌恶的垃圾，再也没有看他！
她的全部怒火、全部憎恶、全部被背叛的痛楚，瞬间如同火山般喷发，目标直指那个正在施暴的恶魔！
“陆昭衍！你这个混蛋！！！”叶汐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失望而拔高到尖锐，带着撕裂般的沙哑，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回荡！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狮，完全无视了旁边僵立的池轩，几步冲到陆昭衍面前，用尽全身力气，愤恨地、毫不畏惧地指着陆昭衍那张写满恶劣的脸！
“你除了会欺负比你弱小的人，你还会干什么？！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败类！”叶汐的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每一个字都像淬了火的子弹，狠狠砸向陆昭衍，“程旭他姐姐的事情，你凭什么迁怒于他？！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对他？！仗着你家有钱有势吗？！陆昭衍，我告诉你，你这种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的垃圾，根本不配站在圣樱的校园里！你让我恶心！”
她的控诉掷地有声，充满了正义的愤怒和对弱者的保护欲。她将陆昭衍对程旭的暴行，直接归因于他对程阳姐姐的迁怒，这是她唯一能理解的、也最无法容忍的动机。她完全沉浸在对陆昭衍滔天罪行的控诉中，仿佛要将这段时间以来对这个恶魔的所有恐惧、厌恶和愤怒，都在这一刻彻底倾泻出来！
陆昭衍被叶汐这突如其来的、火力全开的痛骂弄得一愣。他松开了抓着程旭衣领的手，程旭脱力地瘫软在地。陆昭衍转过身，面对指着自己鼻子怒骂的叶汐，脸上非但没有被冒犯的暴怒，反而在最初的错愕后，缓缓勾起一个极其玩味、甚至带着点欣赏的、更加恶劣的笑容。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叶汐因愤怒而涨红的脸颊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仿佛在看一场精彩的戏剧。他甚至挑衅般地瞥了一眼旁边脸色惨白、僵立如雕像的池轩，眼神里充满了“看，这就是你拼命保护的‘天使’”的嘲讽。
池轩依旧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叶汐那彻底无视他的态度，那将他视为空气、视为同谋甚至更不堪存在的眼神，比任何言语的指责都更让他感到万箭穿心！他看着她为了保护程旭，那样勇敢、那样愤怒地指着陆昭衍痛骂，那份光芒曾经是他渴望靠近的，此刻却成了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的审判之光！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改过自新”，都在叶汐那冰冷的一瞥和彻底的忽视中，化为了最可笑的笑话！他精心构建的、为了抓住“机会”而小心翼翼维持的虚假世界，在这一刻，伴随着叶汐愤怒的控诉声，轰然倒塌，露出了底下最不堪的、与陆昭衍同流合污的、冷漠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