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嘲讽与打脸
“川记诊所”的灯,在清河镇的夜幕下亮了一整夜。
在那间小小的处置室里,林小川完全成了老者的助手,他按照老者的吩咐,准备温水、毛巾,协助固定病人体位,看着老者用那套神乎其技的针法,配合着布袋里不时取出的、散发着奇异清苦药香的不知名草药粉末(老者将其溶于温水让病人外敷红斑或少量内服),逐一救治着那些饱受赤鳞草毒素折磨的病人。
每一次施针,每一次用药,都伴随着病人体温的明显下降和症状的显著缓解,虽然红斑的消退需要时间,但那种致命的灼烧感和高烧带来的衰竭感被迅速遏制了。老者的手法稳定而高效,仿佛不知疲倦。林小川则像一块海绵,拼命吸收着眼前这颠覆认知的一切,心中的震撼和敬佩无以复加。他知道了老者的名字——华佗,这个名字如同重锤,再次狠狠敲击在他的认知壁垒上,但他已无暇深究其真实性,眼前活生生的奇迹就是最好的证明。
天蒙蒙亮时,大部分病人的情况都已稳定下来,高烧退去,痛苦大大减轻,诊所里终于不再是愁云惨雾,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家属们对华佗千恩万谢的声音。林小川累得几乎虚脱,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然而,消息像长了翅膀,也飞到了镇上的清河中心医院。
上午九点刚过,几辆印着医院标志的车就停在了“川记诊所”门口。车门打开,下来一群穿着白大褂、神情严肃的人,为首的是个五十多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正是清河中心医院的副院长,也是本地知名的内科专家——张振华教授。他身后跟着几位医院里的骨干医生,还有几个拿着笔记本和录音笔,像是宣传科的人。
张教授一走进诊所,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看着诊所里虽然疲惫但精神尚可的病人,闻着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草药味,他的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嫌恶和居高临下的审视表情。
“林小川医生?”张教授的目光直接锁定了正在帮一位老人喂水的林小川,语气带着官腔和明显的质疑,“我们接到报告,说你这里收治了一批原因不明的急症患者?还听说……”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正在角落闭目调息的华佗,“有人用了些……非正规的手段?”
林小川放下水杯,站起身,一夜的疲惫被对方的态度激起了一丝火气,但更多的是早有预料的冷静:“张副院长,病人确实在我这里。他们的症状是突发高热伴特征性红斑,病因一度不明。但现在,病情已经基本稳定了。”
“稳定了?”张教授旁边一个年轻医生忍不住插嘴,带着不信,“林医生,我们医院的急诊昨晚也接诊了两个类似症状的,高烧惊厥,红斑扩散很快,情况非常危重!ICU都上了!你说你这里稳定了?用的什么药?”
张教授抬手制止了年轻医生,目光却更加严厉地看向林小川,最后落在华佗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冷笑:“呵,我听说,是靠一位‘神医’用古代的‘偏方’治好的?扎几根针,敷点草根树皮?”他刻意加重了“神医”和“偏方”的语气,充满了讽刺,“林小川,你也是受过正规高等医学教育的人!怎么能如此儿戏?让一个来历不明的赤脚医生,用些早已被现代医学淘汰、甚至可能是迷信糟粕的东西,来治疗如此危重的病人?这是对病人生命的极度不负责任!简直胡闹!”
他的话像刀子一样锋利,诊所里刚刚轻松一点的气氛瞬间又凝固了。病人家属们脸上露出愤怒,但慑于张教授的身份和气势,一时不敢反驳。
华佗缓缓睁开了眼睛,面对张教授咄咄逼人的嘲讽和轻蔑,他脸上没有丝毫怒意,依旧平静如水。他站起身,走到众人面前,青竹杖轻轻点地。
“阁下便是此间医官之首?”华佗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张教授带来的压迫感,“老朽华佗,非神非圣,一介行医之人罢了。所用之法,亦非偏方,乃循证施治。”
“华佗?”张教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出声,“你怎么不说你是扁鹊再世?装神弄鬼!我不管你是谁,用这种没有科学依据、未经临床验证的东西治病,就是草菅人命!你说循证?你循的什么证?就凭你眼睛看看,手指摸摸?荒谬!”
华佗并未动怒,反而向前一步,目光如电,直视张教授:“阁下既言科学依据,那老朽便与阁下论一论此‘赤鳞草’之毒,何如?”
“赤鳞草?”张教授一愣,随即更加不屑,“编!继续编!听都没听过的玩意儿!”
“赤鳞草,”华佗的声音沉稳有力,仿佛在讲述一段尘封的历史,“《神农本草经》残卷有载,列为‘大毒’之首。其生于南荒赤焰之地,茎如赤蟒,叶覆细鳞,日中则卷,遇露方舒。其汁液色如琥珀,遇空气则凝为赤晶,剧毒无比。沾肤则皮肉焦灼溃烂,入血则如烈火焚经,攻心蚀腑。其毒霸道,非一般草木之毒可比,故古之常规验毒之法,如银针试毒、验毒石等,对其皆无效用。”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诊所里病人身上的红斑,“诸位患者体表之红斑,边缘隐现鳞状纹理,中心凹陷焦枯,触之灼热,此正是赤鳞草毒素灼烧血脉、毒热外发之象!其高热不退,非外感风寒,乃内毒炽盛,蒸腾气血所致!”
他引经据典,描述细致入微,仿佛亲眼见过那灭绝千年的毒草。张教授和一众医生听得一愣一愣,虽然觉得荒诞,但对方言之凿凿,逻辑清晰,竟一时难以反驳。
“至于现代所谓‘科学依据’,”华佗话锋一转,看向林小川,“小友,烦请将你昨夜所做之检测结果,尤其是血液涂片镜下所见,示于诸位。”
林小川精神一振,立刻明白了华佗的意图。他迅速从办公桌上拿起几张玻片和一份打印报告,走到诊所里那台不算先进但功能齐全的显微镜旁。
“张副院长,各位请看。”林小川熟练地将一张血液涂片放在载物台上,调整好显微镜,然后示意张教授等人轮流观察。
张教授将信将疑地凑到目镜前,当视野清晰后,他的脸色猛地一变!只见在高倍镜下,那些本应是圆润的红细胞边缘,竟然附着着大量极其细微、呈现不规则多面体、闪烁着微弱红光的晶体颗粒!这些颗粒在正常的血涂片中绝对不可能出现!
“这…这是什么?”张教授身后的医生也看到了,惊呼出声。
“这就是证据!”林小川指着报告上的图片和数据,“我们之前做的常规毒物筛查,是针对已知的化学毒物结构。但华老先生指出,赤鳞草毒素是一种极其特殊、具有生物活性的矿物-有机复合晶体毒素!它的结构非常稳定,常规的化学检测方法很难将其有效提取并识别。但在显微镜下,它侵入血液后,会以这种微小晶体的形态附着在血细胞上,正是导致溶血、炎症风暴和高热的元凶!”
林小川越说越激动,他拿起另一份报告:“昨晚在华老先生施针用药后,我们立刻重新抽取了刘婶的血液做对比。看这里!晶体颗粒的数量显著减少!同时,我们尝试用华老先生提供的思路,对毒素进行特殊的物理离心分离和光谱分析……”他指着报告上几组复杂的数据图谱,“虽然无法完全解析其分子式,但初步的光谱特征显示,其核心成分确实包含一种罕见的、具有高度生物活性的硅酸盐复合物以及未知的有机毒素,其能量吸收峰与华老先生描述的‘赤晶’特性高度吻合!而且,华老先生所用的针灸穴位组合和外敷草药,经过我们初步分析,具有极强的促进微循环、增强代谢排毒、中和炎症因子的作用!这就是为什么能迅速退热、缓解症状!”
林小川用最硬核的现代实验数据和仪器分析,为华佗那看似“玄幻”的诊断和治疗,提供了坚实的科学注脚!他用现代医学的语言,翻译并验证了古老医术的智慧!
诊所里一片寂静,张教授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显微镜下那些诡异的晶体颗粒是铁证!那份初步的光谱分析报告更是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信奉的、僵化的“现代科学”教条上。
他身后的医生们也都面面相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们引以为傲的仪器并非万能,而他们嗤之以鼻的“古法”,却蕴含着超越时代认知的洞见。
“这……这……”张教授涨红了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之前所有的嘲讽、蔑视,此刻都化作了最辛辣的反讽,狠狠地打在了他自己的脸上,他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无形的鞭子抽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华佗平静地看着哑口无言的张教授,缓缓道:“医道无涯,古今皆然。古法未必尽废,新知亦需包容。拘泥于一隅,固步自封,非医者仁心济世之道。”他语气平和,却字字千钧。
林小川看着张教授那副窘迫狼狈的样子,又看看神情自若、渊渟岳峙的华佗,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畅快。这不仅是对权威的打脸,更是两种医学体系碰撞下,真理对偏见的胜利!他更加坚定了跟随这位神秘老人学习的决心。而这第一回合中西医碰撞的震撼性胜利,也必将如巨石投湖,在小小的清河镇,甚至更广阔的范围内,激起巨大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