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5章 025发赏(一)
经过一夜的磋商后,京兆杜氏决定向刘义真捐献粮食三万斛,布八千匹,部曲二千,皆自备甲仗弓马。
这么大的手笔,哪怕是对于京兆杜氏这样的关中望族,也称得上是伤筋动骨。
他们看好的不仅是刘义真的未来,同时也是刘宋王朝的未来。
朔方的胡夏、秦州的西秦、凉州的北凉、西凉,充其量都只是盘踞一隅的小势力,真正能与刘宋争夺天下的,唯有虎踞河东、河北,占据漠南的北魏拓跋鲜卑。
去年北伐,刘裕集团在与北魏的初次交锋中,表现出来的军事力量实在太强了。
朱超石仅凭二千七百名步卒,大败北魏三万骑兵,晋军以一当十,甚至能让人产生北魏不堪一击的错觉。
寡妇渡大捷之前,之所以很多人暗中私通胡夏,是因为原主表现得很差劲,让人看不到夺嫡的希望。
他们当然不愿意冒着被赫连勃勃报复的危险,去依附一位藩王。
毕竟,京兆杜氏的核心诉求是想要在未来的刘宋高门之中,占据一席之地,不至于被贬低为下等士族,甚至是地方豪强。
原时空中,杜骥的兄长杜坦曾向宋文帝刘义隆诉苦:臣本中华高族,已故曾祖父在晋朝丧乱之际迁徙至凉州,世世代代,没有舍弃旧的传统,但只因为没有早先南渡,便被视为粗鄙之人而饱受排挤。
京兆杜氏的诉求不是一个藩王能够满足的,甚至他们依附藩王的话,还会引起世子刘义符的猜忌与打压。
所以,赫连璝兴兵犯境的时候,很多人选择坐观成败,明哲保身。
事实上,在刘裕诸子之中,关中士族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刘义符常年留守建康,想要投效都没有门路,人家身为世子,不缺党羽,说不定还看不上这些‘粗鄙’的北方士人。
其余诸子,要么不受宠,要么年纪太小,不仅没有投资的价值,他们也同样接触不到。
唯有刘义真,如今奉命镇守长安,需要关中士族的支持,而他本人也有极大的希望冲击储君之位,京兆杜氏自然愿意在他身上投下重注。
些许钱粮、布匹、部曲,积累个几年又有了,但如果错过这次下注的机会,京兆杜氏被留在关中的这一支何时才能在刘宋一朝翻身。
清晨,杜骥入桂阳公府,迫不及待地向刘义真报喜。
刘义真大喜过望,三万斛粮食,八千匹布,对于他来说,虽然只是杯水车薪,但京兆杜氏此举可以起到表率作用,其余大小士族能够无动于衷吗?
京兆杜氏的诉求,其实也是京兆韦氏、王氏的诉求。
如今有京兆杜氏带头捐献,刘义真得了他们二千部曲,甚至有把握新建一支义从军。
义从并不单指归义的胡人,也指自愿从军者。
“度世,你为我立下此功,真不知道该如何赏你。”刘义真都不喊杜主薄了,亲切地称呼起了杜骥的表字。
杜骥不敢居功:“此宗族之力,非下吏之功,京兆杜氏不求赏赐,惟愿追随府主,尽绵薄之力。”
刘义真心知肚明,杜家不是不求赏赐,只不过,他们求的不是现在,而是未来。
“杜氏有功于我,他日若能得志,本将军绝不忘怀。”
杜骥要的就是刘义真的这个承诺,如此,他也可以向宗族交差了,当即激动道:“能得将军金口玉言,杜氏子弟虽死无怨。”
然而,杜骥并不知道,刘义真早就有扶持北方士族的想法。
原时空中,刘义符的下场不得不引起他的重视。
徐羡之、傅亮、谢晦都是刘裕的心腹,对他忠心耿耿,但在刘裕死后,他们三人还是轻易废杀了刘义符。
难道刘义符没有自己的心腹吗?不,他有,那人名叫檀道济。
看看檀道济的履历:义熙九年(413年),刘义符任征虏将军,檀道济为征虏司马;
义熙十二年(416年),刘义符转任豫州刺史,西中郎将,檀道济任西中郎司马、梁国内史;
刘裕称宋公,刘义符为宋国世子,檀道济兼任世子中庶子。
在刘裕临终前,又以檀道济监南徐、兖之江北、淮南诸郡军事、镇北将军、南兖州刺史,用以拱卫京师,保护刘义符。
但檀道济不念十余年的主仆旧情,甚至亲自带兵入宫,夺了刘义符的印玺。
如果刘义真做天子,当然不会像刘义符那样胡闹,但他也担心终有一日,这些人会串联在一起,对自己不利。
所以刘义真必须扶持北方士族,提拔一批忠心于自己的军功新贵,用以制衡刘裕留下的老臣。
如此,他才能够高枕无忧。
......
送走了满心欢喜的杜骥,刘义真难得出门。
今天他要往城外军营走一遭,赏赐有功将士。
斩杀韦华时,刘义真可以不出面,但发赏这种事情,可不能让人代劳。
甲士开道,运着一车车的钱粮布帛,直奔王镇恶军营方向。
沈田子、傅弘之也带着兵马早已在营外等候,空旷的原野上,三军望眼欲穿。
当看到刘义真带了钱粮布帛前来,将士们发出阵阵欢呼。
他们奋勇作战,盼的就是这一天。
刘义真在万众瞩目之下,一步步走上了将台,众人纷纷安静下来,屏息以待。
只见他笑道:“如今府库空虚,筹措赏钱耗了些时间,让诸位久等了。”
因为年龄、身材的关系,刘义真很难树立起一个威严的形象,他也没有强行往这上面靠,免得不伦不类,倒不如对待将士们亲切一些,就相当于是在唱红脸。
至于白脸,自有王镇恶、沈田子、傅弘之这些统兵大将代劳。
当然,这些都只是暂时的。
张继元身处队伍的前排,是能够听清楚玉音放送的。
他愣住了,转头看向身旁的赵承业:“桂阳公是在向我们解释?”
赵承业同样不敢置信:“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魏晋以来,阶级壁垒森严,就连士族之间也分三六九等,很少有权贵会把黔首、军士当人看。
张继元与赵承业愕然之后,随即便是激动,这种被贵人重视,被贵人在乎的感觉,于二人来说,实在难以用词汇形容。
台下再度爆发了更为热烈的欢呼声。
这种行为,算得上是在笼络人心,一般将领不敢做,担心受到刘裕的猜忌,但刘义真却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