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4章 014小心思,战前喊话
月华如练,分外皎洁。
王镇恶与傅弘之策马出营,向西行去,走了一程后,王镇恶放缓了速度,突然问道:“仲度以为世子品行如何?”
刘裕早就立了世子,即长子刘义符,只比次子刘义真、第三子刘义隆大了一岁。
由于是刘裕集团的继承人,刘义符备受朝野关注,傅弘之对他多少也有些了解。
想了想有关刘义符的传言,傅弘之不解王镇恶的用意,只挑优点说:“世子善骑射,解音律,文武双全。”
王镇恶摇摇头:“我问的是品行。”
傅弘之心道:刘义符是个什么品行,你王镇恶难道还不清楚?这是能说的吗?
“世子年岁尚浅,心性未定,弘之不能断言。”
王镇恶冷笑道:“世子时年十三,也不小了。”
傅弘之转头盯着他:“司马究竟何意?”
王镇恶胆大包天,又问道:“世子比之府主,何如?”
傅弘之犹豫半晌,低声道:“远逊其弟。”
刘义符、刘义真兄弟俩之间没什么好比较的,刘义符不能说一无是处,但他顽劣不堪,也着实不是人主之选。
“我亦深有同感。”王镇恶说着,意有所指道:“此战若胜,不知主公又会如何看待他们兄弟。”
这话说的,傅弘之都有点不敢接了,王镇恶这分明是想押注刘义真,心思藏都不带藏的。
但转念一想,傅弘之又能够理解王镇恶的做法。
王镇恶的处境太恶劣了,刘裕不再像以前一样信任他,否则也不会挑唆沈田子与他争功。
如今沈田子被留置在长安,防的可不是胡夏、北魏,而是王镇恶。
一旦刘义符即位,凭他的才能不足以驾驭王镇恶,以刘裕的性情,肯定会提前铲除祸患。
王镇恶如果想保命,就两条路,其一,抛下远在彭城的妻儿,以及自己在南方建立的功业,投奔胡夏、北魏,从此做个降臣。
其二,在刘裕的儿子中,选择一个有能力,又受宠的人,依附于他,辅佐他抢夺世子之位。
如果刘裕要另立世子,并且选择了王镇恶依附的人,就不可能对王镇恶动手,打压新世子的支持者。
因为刘裕快要五十六岁了,常年征战,身体并不好,说不定哪一天就垮了,相比于被世子逼迫退位,他更害怕的是在自己死后,让人篡夺了基业。
被迫退位,还能当个太上皇,基业被夺,只怕要子孙断绝。
原本王镇恶没有第二条路走,因为受宠的刘义符、刘义真此前都表现得很不堪。
而颇受赞誉的刘义隆,又因其母胡道安被刘裕赐死,连带着遭到厌恶。
傅弘之明白,一定是刘义真展现的才智让王镇恶看到了希望。
明日一战,只怕王镇恶是要拼老命了。
但他还有一点不明白:“司马今夜与我说这些,就不怕弘之密报主公?”
王镇恶不以为意:“仲度是个聪明人,世子并非人主之选,而府主英睿,不亚其父,为千秋万代计,主公必定舍长立贤,你若密陈此事,主公知晓王某与府主同心,怎会怪罪,反倒是仲度自己,可不要落得两边不讨好。”
在王镇恶看来,刘裕把刘义真留在长安,未尝没有磨砺的意思,如果只是需要留下一个儿子镇固人心,为何不让同岁的刘义隆随军,偏偏挑了受宠的刘义真。
王镇恶、傅弘之交谈间,行至一条岔路口,分别通向二人的营寨。
傅弘之拱手道:“司马放心,明日弘之必定死战,纵有万一,也当护持府主脱险。”
这也正是王镇恶要与傅弘之交心的原因。
他怕傅弘之明日猪油蒙了心,遇到挫折,就想着退缩,不肯拼死奋战。
王镇恶笑道:“仲度之言,我记下了,王某拭目以待。”
二人就此别过。
傅弘之待他走远了,撇了撇嘴,暗道:‘王镇恶自作聪明,如此浅显的道理,我又何需你来点化。’
事实上,傅弘之很清楚,刘义真将来一定会对世子之位发起冲击,与刘义符交恶。
刘义真在关中表现得越好,就会越遭刘义符的嫉恨,不仅嫉恨他,还会连带着不满那些辅佐刘义真做出成绩的将吏。
将来刘义符即位,如何肯重用他们。
但如果傅弘之三心二意,在明日的战斗中有所保留,那也别等刘义符即位了,刘裕首先就不会放过他。
从古至今,夺嫡既是大风险,又有大机遇,潜邸之臣这个名头的含金量,懂的都懂。
王镇恶并不知道傅弘之正在腹诽他,回到军营,王镇恶不带休息,他点齐五千骑卒东出,人衔枚,马裹蹄,待行至长安西郊,在哨骑的掩护下夜渡渭水,藏身于五原陵。
今夜,夏军渡河向南,一支晋军渡河向北,都在为明日的大战做准备。
......
经过一夜的休息,第二天,刘义真起得很早,将士们用过早饭后,沈田子没有急于挥师东出,而是集结了军中将士,与王修、段宏等人簇拥着刘义真走上了将台。
今日将有大战,自然要让士兵们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免得夏军来袭,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诸位!”刘义真扯开嗓子喊道:“你们应该都见过我,我是安西将军刘义真,也是太尉的儿子!”
听到太尉两个字,将士们无不肃然起敬。
刘裕这些年南征北战,攻必克,战必胜,铸就了无上的威名。
当年王镇恶征讨刘毅,两军交战时,王镇恶让将士们谎称是刘裕亲自带兵,刘毅的军队信以为真,惶恐不已,争相溃逃。
如今营中的七千将士可能轻视刘义真,但当他提起刘裕时,哪还敢吊儿郎当。
刘义真很满意他们的转变,继续喊话:“我知道,你们之中有很多人在背后非议我,认为我任性妄为,连累你们遭受行军之苦。”
一些曾经抱怨过刘义真的将士害怕了,以为他今日集结将士,就是为了打击报复,揪出那些非议之人。
不过,刘义真很快就打消了他们的顾虑:“但是你们都看错了我刘义真,此行,我是以自己为饵,引诱夏军来攻!昨夜夏贼已经渡河,就等着在我们入城的时候发兵袭杀。”
此话一出,众皆哗然。
沈田子不悦,喝道:“肃静!”
待众人安静下来,刘义真从容笑道:“我军有备,而贼无备,以有备算无备,此战必胜无疑!诸军!我一小儿尚且不惧,你们难道畏敌如虎!
“今日,我将在阵中督战,诸位是勇是怯,本将军都会看在眼里。
“奋勇杀敌之人,我会为你们请功,不用担心功劳会被埋没。
“临阵退缩之人,我亦不会轻饶,我将禀明父亲,罪及家眷。
“现在,你们告诉我,是要提着夏贼的首级领赏,封妻荫子,还是连累父母妻儿无辜受此横祸!”
此前,军中士气实在低迷,刘义真不得不一手萝卜,一手大棒。
沈田子率先振臂高呼:“削平夏虏!有我无敌!”
众人亦随之呐喊,声震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