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2章 我们不能让魏阉去荼毒生民!
其余几位也七嘴八舌附和着。
詹事府右庶子许澄愤然道:“什么制置司?说是专司平辽事宜,摆明了就是敛财揽权的私弊所在。
除了聚集了阉党奸佞,还有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混账子,怂恿着皇上一会这样,一会那样。
国事不易,岂能如他们过家家一般胡闹。”
鸿胪寺右少卿林安廷捋着花白的胡子,摇头晃脑:“老子曰,治大国如烹小鲜!越是国事艰维,越要慎重,从长计议。”
太常寺寺丞吴应祚一脸正气:“辽东女真,不过癣疥之疾。大明的心腹大患在于奸佞当道,众正被逐。
杨大洪、左遗直等六君子还陷在大牢里,朝堂黑白颠倒,乌烟瘴气,正理不扬,却只顾着操戈戎事,长久下去,大明要国之不国!”
方选贤疾声道:“崔公,六月初一早朝,皇上斥退正义忠良,听信佞臣挑拨,一味兴兵操戈,却不修圣心,不修德政,国事如何处理得好!”
许澄还是那么愤怒:“崔公,皇上听信奸佞小人之言,一味地游猎好武,肆意妄为。好好的经筵居然以报仇雪耻为由停掉了!
停了经筵,谁给皇上味道研经,一起探究经书中的微言大义?
谁给皇上以古证今,以史为鉴?”
翰林院侍读学士张允善气得满脸通红,“帝王大节莫先于讲学,讲学莫要于经筵。这是祖宗传下的规矩!
皇上怎么能弃之舍之!天下不幸,大明不幸啊!”
林安廷捋着胡须说:“经筵正以人主面与贤士大夫相接,则君臣之间有聚会精神之美,有意谕色授之益,气质不期变而自变,德性不期成而自成。”
“养心公说得极是!”张允善摇头晃脑道,“经筵一日不废,则圣学圣德加一日之进;一月不废,则圣学圣德加一月之进。
盖人之心思精神有所繁属,则自然强敏。经筵讲学,正人主开广心思,耸励精神之所也。”
大家议论一番后,齐声对崔景荣建言。
“崔公,你身为天官,为六部之首,当行谏言,力劝皇上远奸佞近贤良,稽古圣贤典学,以资启沃之盛。”
崔景荣对众人的心思看在眼里。
经筵最大的好处就是与皇帝接近,通过讲解经义,打着圣贤的旗号,微言大义,影响皇帝的喜恶,在皇帝心里留下好印象,让皇帝认为这些老夫子都是治国大才,进而被委以重臣。
历朝多少前辈都是通过这条路,成为尚书阁老,扶摇直上。
或许是神宗先帝在张太岳的经筵中留下心理阴影,亲政后经筵时有时无,国本之争后更是叫停了。
这让多少心怀天下的名士大儒捶胸顿足。
圣人的经义没有被说给皇上听,我们不甘心啊!
没有这条青云之路,我们这些栋梁被埋没,天下大治又被推迟,我们真是痛心疾首。
等到当今皇上即位,他虽然从小不识字,不明经义,但向学之心还是非常强烈的。
被一干阁老大臣们一顿苦劝(忽悠),按照祖制开了经筵,诸位学士大儒们,无不泪流满面,激动万分。
孙承宗、袁可立等大臣因此被委以重任,成为股肱之臣。
突然间皇上又停了经筵,这怎么能行。
这么多学士大儒们排着队等着给皇上你讲经,向你展现他们的治国大才,你怎么能说停就停,真是急死人了!
崔景宗缓缓开口:“诸位不要着急。皇上这顿胡闹,长久不了。”
众人好奇地问:“崔公为何有此说?”
“这世上的事,过日子也罢,雄心壮志也好,落在跟脚都需要钱粮。
户部国库穷得能跑老鼠,皇上一番折腾后,定会撞到南墙,知难而退的。”
众人对视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张允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内外库还是不能有钱。一有钱皇上就会不惜民力,大兴土木,挥霍无度。
民脂民膏,不能如此胡乱浪费。”
许澄:“对,就该藏富于民,民富则国安嘛。”
方选贤:“皇上不是还有内帑吗?还能折腾一会。”
崔景荣摇了摇头:“内帑,辽东是个无底洞,内帑那些银子全填进去,也不见得能冒个泡泡。”
吴应祚眼睛一亮:“崔公明见!内帑的银子要填辽东的天坑,皇上闹腾不了多久。”
张允善不动声色:“内帑银子去了辽东,可不能让那群丘八贪墨了去。崔公,我有一位门生,清廉干练,老夫保举他为关宁巡粮道...”
林安廷被抢了话,急得连不多的稀疏胡须都要拽下几根:“崔公,我有一子侄,最是刚直不阿,老夫保举他为巡军御史...”
崔景荣淡淡地说:“诸位,皇上有了特旨,平辽事宜由制置司专司,相关军政官吏任命选用,皆由制置司直接任命...”
林安廷双目圆瞪:“这是乱命。”
方选贤:“我们要上疏!”
张允善:“我们要去午门叩阙进谏!如此乱命,国朝前所未有。”
许澄:“诸君!大明养士两百年,到了我们报效尽忠的时候了!”
正当众人七嘴八舌忿忿不平时,一人冲了进来。
正是崔景荣的好友,礼部右侍郎来宗道。
“子由,出了什么事?”
来宗道随意拿起桌上一杯茶水,仰首喝下,喘着气大声道:“出...出大事了。”
“出什么大事了?”
不仅崔景荣,其他几人也围着他,紧张地问道。
来宗道想说,可刚才跑来太急,气喘不过来。
众人催得急,他也急,干脆憋着一口气,急速说:“刚刚传出旨意,皇上派魏忠贤出京。”
说完就在那里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喘气。
“魏贼出京?”众人面面相觑。
林安廷心头一闪,惊喜道,“难道皇上把魏贼窜贬去了凤阳守祖陵?”
去凤阳守祖陵,是对当权太监非常严厉的惩罚。
众人闻言不由喜出望外。
真是天降喜讯啊!
皇上迷途知返了!
好啊,皇上终于要弃远奸佞之徒,愿意近我等贤良之辈了!
以后众正盈朝、扬清激浊的大好局面,又要重回朝堂!
我辈幸哉!
崔景荣却不相信,自从皇上在五月二十八日自诩梦到二祖列宗,“幡然醒悟”后,他发现皇上不按套路出牌,越来越捉摸。
现在把魏忠贤派出京城,肯定不是贬斥。
皇上摆明了拿魏忠贤当铁锤利刃,专门对付外朝众臣。
前几年把一干东林党重臣逐出朝堂,今年又把杨涟、左光斗等东林党一干中层骨干下狱,还没到大获全胜之际,怎么可能轻易就放弃!
皇上已经没有那么好忽悠了!
“子由,皇上派魏忠贤出京所为何事?”崔景荣着急地问。
来宗道想说,可是急喘的气息像拉动的风箱,占据着喉咙,他想说,又一时半会说不出来,急得脸色发红,感觉要被活活憋死。
崔景荣回过神,端起一杯温茶,递给来宗道。
“子由不急,慢慢喘气,把气喘匀了再说。”
来宗道喘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终于把气喘匀。
“皇上派魏忠贤出京,巡视长芦和两淮盐务。”
“什么,派魏忠贤巡盐?”
“这不是派黄鼠狼去看鸡,恶狼去牧羊吗?”
众人七嘴八舌时,崔景荣一拍桌子:“不好,皇上这是剑走偏锋!”
“崔公,怎么剑走偏锋?”
众人连忙问道。
“皇上这是叫魏忠贤去搞银子!”
室内暂时沉寂了十几息,张允善猛地站起身来,大义凛然,振臂高呼:“不行!我们不能让魏忠贤去长芦两淮,不能让魏阉去地方祸害,横征暴敛,鱼肉乡里!”
众人纷纷站起来呼应:“魏阉恶贯满盈,中外切齿,我等要誓死反对他出京去荼毒生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