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4章 魏忠贤开会
众人来到会极门后的内阁值房,进到一间大一点的房间里,魏忠贤不客气地在上首主位上坐下。
没办法,他代表皇上问话,身份最尊,必须坐上首主位。
首辅顾秉谦,次辅魏广微,群辅孙承宗、朱延禧坐在左边座位上,下面还坐着刑部尚书李养正、刑部添注尚书周应秋。
吏部尚书崔景荣为首,都察院左都御史李宗延、户部尚书李起元,礼部尚书薛三省,兵部尚书高第,工部尚书黄克缵依次坐在右边座位。
其余六部左右侍郎,都察院右都御史,左右副都御史,资格老,威望高的,得到几张座位坐下,其余的站在一旁。
闻讯赶来的内阁中书舍人,纷纷挤在门口,有的胆大,悄咪咪地往里面挤,慢慢踱到屋里,站在侍郎中间。
魏忠贤扫了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咱家这是来到了南城骡马市?
这么热闹啊。
还有这么多人啊。
高的矮的,丑的俊的,有事的没事的,都挤进来了?
诸位,我们这不是在开堂会,咱家在奉旨替皇上听诸位臣工说国事。”
他三角眼一闪,目光一凛,脸色一沉,“阁老、尚书以下,统统出去。”
魏阉凶名远播,朝中大小官员谁不怕?
听到他发威,那些中书舍人纷纷抱头窜出值房。
有侍郎不甘心,扬声道:“我等也是朝廷重臣,为何不让我等说话?”
魏忠贤裂开嘴,笑得有些可阴森,“皇上叫咱家听几位先生和尚书的进言,尔等是阁老还是尚书?
且先生和尚书们对皇上的进言,事关军国机要,无关人等,不得窃听了去。”
有些侍郎听到如此说,心生胆怯,左右看了看,相约静静地退出值房。
还有少数侍郎,以及左右副都御史,直着脖子站定脚跟,就是不动。
你个阉贼!
叫我走我就走!
我不要面子的啊!
魏忠贤呵呵一笑,“永贞。”
他的心腹李永贞从身后转出来答:“督公,请吩咐!”
“前些日子,五城兵马司抓到鞑子老奴的奸细,顺藤摸瓜抓到被收买的内应。兵部提塘官,专管传送塘报军情的官,居然是鞑子老奴的细作内应!
可见东虏狼子野心,肆无忌惮。
锦衣卫和东厂正奉旨严查老奴奸细和内应,你把留在这屋里尚书阁老以下的记下,没他们什么事,非要凑在这里听军国机要,到底什么心思?”
“遵令。”
李永贞从一位番子手里接过锦衣卫专有的“无常簿”,笑眯眯地对第一位侍郎问,“请问尊姓大名?现居何官职?”
侍郎脸色变幻,惊惶不定。
六月初一早朝,皇上以罪己诏的形式宣布女真和奴儿哈赤为国贼,要灭女真、诛贼奴为第一要务。
要是被扣上鞑奴内奸的帽子,不死也得脱层皮!
没听魏阉说,锦衣卫和东厂奉旨严查内奸,到时候说你是内奸,下到诏狱里去,谁说得清?
为了所谓的尊严,何必硬挺在这里呢?
侍郎拱手道:“在下还有事,先行告退!”
说完,转身匆匆就离开。
其余侍郎、左右副都御史,纷纷离开,朝房里很快就只剩下魏忠贤,四位阁老,以及八位尚书和左都御史。
李永贞带着人在门口一站,严防任何人靠近。
“四位老先生,诸位尚书总宪,现在清净了,有什么话,请说吧,咱家一定会一字不差地转呈给皇上。”
魏忠贤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顾秉谦和魏广微对视一眼。
两人被人视为阉党,一向以魏忠贤马首是瞻,现在这种情况下,有什么好说的?
不过身为首辅和次辅,这场场合,必须出声。
“督公,请替老夫向皇上禀明,臣身为内阁首辅,定当竭力协助皇上雪耻,平辽事宜,臣等定当竭力襄助!”
魏广微连忙附和道:“督公,元辅之言,就是在下之言,请务必向皇上禀明。”
魏忠贤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开口道:“元辅和次辅老先生,你二人被皇上钦点为阁老,身负调和鼎鼐、燮理阴阳之职,忠贤在此恳请,不要让皇上失望。”
顾秉谦和魏广微心头咯噔一动,听出魏忠贤话里的意思。
莫非阉党解散,就地转为帝党?
那岂不是喜从天降!
以前还要靠着你才能接近皇上,邀获圣眷,现在直接转为帝党,没有中间商赚差价了!
这还不是大喜吗?
两人再把五月二十八日凌晨客氏突然病逝,以及王体乾、田尔耕等人被收监,连夜瘐毙的事联系在一起,顿时悟了!
皇上利用魏忠贤、客氏、王体乾等人,先除掉大档头王安,掌握司礼监,肃清内廷。
再让魏忠贤出头,拉拢齐、浙等党人,一致对付朝中气势最盛的东林党,顺带着把叶向高、韩爌、刘一燝等三朝元老逐出朝堂。
现在东林党在朝堂上偃旗息鼓,内阁和六部也大多数是与魏忠贤亲近之人,朝局大定,皇上从幕后走到台前,准备接管朝政国柄。
于是落水、昏迷。
有消息从禁内传出,皇上在昏迷之时见到了二祖列宗...
醒来后幡然悔悟,要踔厉奋发,亲决万机!
这戏本写的,跌宕起伏啊!
在此之前,皇上需要剪除一下杂草。
于是贪得无厌的客氏,阴险深沉的王体乾,暴虐凶残的田尔耕等人,病的病死,瘐的瘐毙。
死的好啊!
既能消除隐患,又能给内廷外朝一个交代。
皇上,你的帝王权术果真是祖传的,臣等敬佩不已!
顾秉谦和魏广微对于做阉党还是做帝党,一点意见都没有,只想着把满腔赤诚报效给皇上。
“督公客气了,我等自当恪守职责,不敢有负皇恩。督公身居要职,枢系内廷外朝,我等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尽人意,还请督公多多指正。”
“元辅客气了。”
顾秉谦和魏忠贤短短两句话,就重新定义了两人的关系。
以前顾秉谦有依附魏忠贤之意,现在是平起平坐的同僚,都在为君效力!
魏广微也说了几句客套话,巴结了魏忠贤两句。
虽然人家已经不是九千岁,但是能从皇上接管朝政前的剪除中全身而退,圣眷不减,自己就得老老实实地叫一声督公!
其余的八人,一一发言。
主题就是皇上为大明和皇祖雪耻是好事,可新置制置司就十分不妥。
内阁、六部,是祖宗传下的大明政制,沿用两百多年。
没错,大家都知道六部和地方多有弊端,但是可以改嘛,怎么能说另起炉灶就另起炉灶,太意气用事了!
刑部添注尚书周应秋以前是阉党,现也正在积极向帝党转变,说的话跟顾秉谦一样,说了等于没说。
户部尚书李起元,礼部尚书薛三省,兵部尚书高第,刑部尚书李养正和工部尚书黄克缵,他们都是能臣干吏,属于中立派。
他们平日里跟东林党相对亲近些,但心里想的更多的是,如何把大明这艘四处漏水的破船裱糊好。
对于阉党和东林党的党争不大在意,反正两边都不喜欢他们。
这五人的话,属于就事论事。
吏部尚书崔景荣、左都御史李宗延跟东林党十分亲近,言辞也就非常激烈。
魏忠贤装模作样地听着,时不时还问记录的小黄门,崔天官和李总宪的话都记下了吗?
等几人一一说完,魏忠贤说:“诸位的肺腑忠言,咱家一定会一字不漏地转呈御前。皇上的差事办完,还有一件事,要与诸公论说。”
他的目光从其他官员脸上扫过,直接落到崔景荣和李宗延脸上。
“杨涟、左光斗等人被王体乾矫旨,田尔耕、许显纯擅自抓捕,杨寰和孙云鹤擅自用刑。
现在王体乾、田尔耕等贼子伏法,杨涟、左光斗等人,咱家不知如何处置,烦恼啊。”
听到这话,崔景荣和李宗延肺都要气炸了,恨不得冲上去,对着魏忠贤那张马脸,狠狠来上一拳。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等无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