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锈蚀的齿轮

雨滴在霓虹招牌上撞碎成光斑，我蹲在展示柜前擦拭青瓷花瓶，老式座钟的铜摆恰在此时停住。

指尖忽然传来细微刺痛。那个躺在天鹅绒衬布上的青铜怀表，表盖竟在我眼前自动弹开。暗金色表盘上，三根指针正以违背物理规律的方式逆向转动。

我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撞上檀木博古架。昨天收来的民国座钟突然发出报时声，黄铜小锤慌乱地敲了十二下——可现在是晚上九点十七分。

玻璃门的风铃突然炸响。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挟着雨气闯入，发梢滴落的水珠在暖黄灯光下像一串碎钻。他左手握着同样制式的青铜怀表，表面爬满暗红色锈斑。

“这个状态持续多久了？“他的目光掠过我胸前的工牌，“林夏小姐。“

我按住狂跳的胸口。男人风衣下摆还在滴水，却仿佛从某个更遥远的地方带来寒意。当他靠近时，我闻到类似博物馆地下库房的陈旧气息。

“三天前开始逆时针转动。“我听见自己机械地回答，“今早发现锈迹，用橄榄油擦拭后反而扩散了。“

男人从内袋掏出镊子，尖端夹着片半透明的晶体。当他把晶体悬在表盘上方，那些暗红锈斑突然活过来似的扭动，在表壳上蜿蜒出血管般的纹路。

“这不是锈。“他的袖口擦过我的手背，凉得像冬夜墓碑，“是时间湍流留下的伤痕。“

整条街的灯光在此时骤然熄灭。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我看见两枚怀表的指针同时停摆。玻璃展柜深处，十八世纪的法国宫廷钟、明治时期的武士怀表，所有指针开始疯狂倒转。

男人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怀表隔着衬衫传来灼烧般的温度。“听着，他们马上会来清除痕迹。“雨声中混入某种高频嗡鸣，像有无数齿轮在虚空摩擦，“等到钟表重新走动时，你要装作什么——“

某种重物坠地的闷响打断他的话。我转头看见清代更漏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朱砂色细沙正违背重力向上回流，在空气中聚成悬浮的沙锥。

当我再回头，男人已经消失不见。柜台上的雨水正在蒸发成淡蓝色雾气，他站过的位置留有半枚脚印，边缘结着冰晶似的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