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悬剑新婚
铜镜中的新娘美得惊心,也冷得刺骨。
沈知意盯着镜中那个凤冠霞帔的女子,指尖无意识地抚过眉间花钿。
朱砂点在肌肤上,像一滴凝固的血——多像那日她从兄长铠甲上抠下的最后一点血痂。
“小姐...“丫鬟捧着金丝团扇的手在发抖,声音细如蚊呐,“该上轿了。“
窗外喜乐喧天,唢呐声扎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昨日验尸时沾上的黑血,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多讽刺啊。
今日她本该为兄长守孝,却要披上嫁衣,嫁给那个可能是凶手的男人。
螺子黛在掌心狠狠划过,尖锐的疼痛让她眼眶发热。
黛粉混着血珠坠入火盆,“嗤“地腾起一缕青烟。
“小姐!“丫鬟惊叫。
“慌什么。“她将染血的黛块扔进炭火,看着火星迸溅,“横竖...“
——横竖这场婚事,本就是场葬礼。
喜烛高烧,裴琰的手冰凉如玉。
沈知意隔着盖头,看见他执玉如的指节——修长苍白,腕间那根褪色红绳刺目得像道陈年伤口。
“一拜天地——“
弯腰的瞬间,裴琰的气息突然逼近。
温热的唇擦过耳垂,吐出的话却让她浑身血液冻结:
“合卺酒里有春风度。“
她猛地攥紧袖中的错金匕首。
他竟敢!
喜娘递来的金杯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她咬牙饮尽,却在酒液入喉的刹那尝到一丝熟悉的苦涩——是解药的味道。
盖头被挑起的刹那,金簪已抵上裴琰咽喉。
“好玩吗?“她声音发颤,簪尖在他苍白的皮肤上压出一点殷红。
裴琰忽然笑了。
青霜剑出鞘的龙吟震得喜烛乱颤,寒光在他们之间划出一道银河。
“越界者,“他指尖抚过剑锋,血珠顺着银刃滚落,“死。“
——多可笑。
他们之间,早就是血海深仇了。
沈知意惊醒时,床边黑影的气息熟悉得令人心悸。
月光勾勒出裴琰的轮廓,他手中的竹简边缘——
是兄长批阅军报时惯用的装订线。
“寅时三刻,东角门。“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她突然抓住他的衣袖。
玄色寝衣下,鞭伤纵横交错,摸到的瞬间指尖就沾了温热的血。
“为什么...“
裴琰回头看她,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柔软。
恍惚间,她仿佛又看见七岁那年,从冰窟里把她捞出来的小侍卫。
“令兄说过,“他轻轻掰开她的手指,“你倔起来...“
——十匹马都拉不回。
记忆里的声音与现实的低语重合,疼得她心脏抽搐。
尸体心口的断箭刻着“裴“字。
沈知意跪在血泊里,指尖发颤地展开染血的字条。
“新妇可欺“四个字像记耳光,扇得她眼前发黑。
晨雾中传来脚步声,她下意识将字条塞进贴身小衣。
粗粝的纸缘摩擦着心口,像把钝刀在割。
——原来在所有人眼里,她不过是个可以随意欺辱的新妇。
海棠花瓣飘落在箭簇上,被血浸透的嫣红,多像她昨夜眉间的朱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