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抄底
郑鸿逵站在船头，运河上的寒风掀起他的袍角。身后两名家丁押着三个捆得结实的俘虏，正是昨日俘虏的爪牙。
“四爷，前面就到钞关了。“船夫老吴提醒道，“要停船查验吗？“
郑鸿逵摸出腰牌掂了掂：“直接过，就说我们是去府衙交俘的。“
船过钞关时，守关的兵丁见是郑家旗帜，竟真不敢阻拦。林虎在一旁低声道：“四爷，赵小姐那边...“
“派了六个好手，走官道送她去高邮了。“郑鸿逵望着远处扬州城的轮廓，“你带人把这几个家丁先看好，我先去见袁大人。“
府衙后堂
袁彭年正在品茶，见郑鸿逵进来，笑着招手：“鸿逵来得正好，尝尝这新到的六安瓜片。“
郑鸿逵行礼坐下，却不碰茶盏：“袁大人，在下今日是来交俘的。前日有流寇袭扰我庄，被擒获后招供，说是受城中几家商户指使。“
袁彭年吹了吹茶沫，眼皮都不抬：“可是苏家那些人？“
“大人明鉴。“郑鸿逵从袖中取出供词，“这是画押的口供。“
袁彭年接过供词却不看，随手放在一旁：“鸿逵啊，你闽扬绸庄今年纳了多少税？“
郑鸿逵一怔：“秋冬两季，共纳银三千二百两。“
“是了。“袁彭年终于抬眼，“如今扬州城里，能按时足额交税的商户，十不存一。你说，本官是该保那些苟延残喘的蠹虫，还是保你这只会下金蛋的凤凰？“
郑鸿逵会意，却故作迟疑：“可这些人三番五次...“
“诶～“袁彭年摆摆手打断他，“你知道扬州最赚钱的买卖是什么？“
“盐？“
“聪明！“袁彭年抚掌大笑。
自弘治朝后这每年的盐引都能买卖，你可知为何寻常商户却不得涉足？
“朝廷的盐引自是由盐运司衙门管着的，寻常小商哪有这通天门路？”
“朝廷新颁的盐引，本官手里正好有一批。“他忽然压低声音，“你有船队，我有盐引，何必跟那些冢中枯骨较劲？“
郑鸿逵眼中精光一闪：“不知府库还需耗费多少？“
袁彭年伸出三根手指：“三成归府库，三成归你，剩下四成...还得孝敬南直隶的各位上官“。
郑鸿逵心领神会——这是要给南北直隶大佬的分润。他故作犹豫：“只是那几号商家...“
“放心。“袁彭年冷笑，“他们现在连利钱都凑不齐，哪还有力气找你麻烦？“说着从抽屉取出一份文书，“这是第一批盐引，你且拿去。盐课司自然有人等你。“
郑鸿逵接过文书正要告辞，袁彭年忽然又道：“对了，你那个绸庄赈灾的事做得漂亮。下次巡抚大人来，本官会替你美言几句。“
郑鸿逵走出府衙，手中攥着盐引文书，指节微微发白。林虎迎上来，低声道：“四爷，知府那边什么说法？“
郑鸿逵嘴角微扬：“你看。“他展开文书一角，露出朱砂印鉴，扬州城半数盐商破了产，袁彭年有意入局，“第一批盐引，三成归我们。“
林虎倒吸一口凉气：“三成？！那岂不是……“
“一年少说十几万两。“郑鸿逵合上文书，目光扫向扬州城繁华的街市，“不过，这生意没那么简单。“
他翻身上马，沉吟片刻，道：“袁彭年是周延儒的门生，应该不是阉党，眼下朝廷里东林势大，咱们得小心别被卷进去。“
林虎挠头：“那这盐引……“
“照做。“郑鸿逵冷笑，“但得防着点，别让人拿咱们当枪使。“他顿了顿，忽然问道，“城里那些快撑不下去的铺子，打听清楚了吗？“
林虎点头：“苏家、陈家名下几家绸缎庄、米行都快倒了，债主天天堵门。“
郑鸿逵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去，找几个生面孔，把他们的铺子全盘下来。“
“全盘？“林虎一愣，“四爷，咱们不是已经有绸庄了吗？“
“蠢。“郑鸿逵嗤笑，“现在扬州商业真空，正是抄底的时候。买下铺子，原样经营，工人照用，只是东家换人。“他眯起眼，“等那些大户反应过来，扬州城的买卖，早就姓郑了。“
林虎恍然大悟，随即又皱眉：“可咱们手上现银……“
郑鸿逵从怀中掏出一张庄票，拍在林虎手里：“咱们仓里还有十五万两，全拿去。“
林虎接过庄票，咋舌道：“四爷，这可是咱们大半的本钱……“
“本钱？“郑鸿逵嗤笑，“等盐船出海，这点银子算什么？“他扬鞭指向运河上往来的商船，“扬州这块肥肉，咱们吃定了。“
三日后，扬州城西市
“听说了吗？苏家的绸缎庄换东家了！“
“何止绸缎庄，陈家米行也被人盘了，新东家连伙计都没换，照常开张！“
几个商贩凑在茶肆里低声议论，时不时瞥向街对面新挂起的招牌。
郑鸿逵坐在二楼雅间，透过窗棂俯瞰街景。林虎推门进来，低声道：“四爷，又拿下三家，价钱压了三成。“
郑鸿逵抿了口茶：“陈家什么反应？“
“急得跳脚，可债主逼得紧，他们不卖也得卖。“林虎咧嘴一笑，“现在城里人都说，这是报应。“
郑鸿逵放下茶盏，淡淡道：“报应不报应的，不重要。“他指尖轻敲桌面，“重要的是，从今往后，扬州城的买卖，得按咱们的规矩来。“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医庐斑驳的土墙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张顺蹲在矮凳上，手中的棉布蘸着烧酒，正给二狗肩头的箭伤清创。
“嘶——“二狗倒吸一口凉气，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却死死咬着半截木棍不吭声。
“好小子！“张顺咧嘴一笑，手上的力道却放轻了些，“名字听着孬，性子倒不孬。“
二狗“呸“地吐出木棍，蜡黄的小脸涨得通红：“说了多少次...我不叫二狗！“
“哟？“张顺挑了挑眉毛，故意逗他，“那四爷叫你二狗你咋不咋呼？“
“那是...“少年突然挺直腰板，伤口被牵动也浑然不觉，“我姓施，叫施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