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蓝光指引
山路的颠簸让我的胃里翻江倒海。
连续三十六小时没有合眼，我的视线开始模糊。煤球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状态，它从仪表盘上跳到我肩上，用湿润的鼻子轻轻碰了碰我的耳垂。
“我没事，“我揉了揉发烫的眼睛，“再坚持一会儿。“
煤球固执地咬住我的袖口，用力拽向路边一块相对平坦的空地。它的力气出奇地大，我不得不顺从地停下车。
“好吧，休息十分钟。“我熄火时，发现自己的手指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煤球立刻钻进后座，叼来急救包和水壶。它熟练地用爪子拨开包扣，翻出能量棒和退烧药，然后蹲坐在我腿上，黑亮的眼睛充满担忧。
“你到底是什么...“我接过药片，忍不住再次问道。它比任何军犬都聪明，行为模式几乎像个人类。
煤球歪着头，突然抬起右前爪，在空中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三条波浪线，上面有一个三角形。这个动作让它浑身毛发炸起，仿佛用尽了全部勇气。
“这是什么意思？“我正要追问，它却突然警觉地转向车窗，耳朵竖成尖角。
远处传来引擎的轰鸣声。
我立刻关掉车内灯，抓起夜视望远镜。两辆改装过的皮卡正在山路上疾驰，车顶上架着机枪，挡风玻璃后是几张凶神恶煞的脸。
掠夺者。
前世我最痛恨的群体之一。他们不事生产，专门袭击落单的幸存者，抢走物资和...新鲜血肉。是的，在末世后期，当食物短缺到极点时，人吃人不再是传说。
“别出声。“我把煤球塞进外套内袋，悄悄趴低。
皮卡呼啸而过，但几分钟后又折返回来，以更慢的速度巡逻。他们在找人。
“求求你们...放过我女儿...“微弱的哀求声从山路下方传来。
我小心地探头看去。一个中年男人跪在地上，怀里护着个小女孩。三个掠夺者围着他，其中一个大胡子正用枪管戳他的额头。
“物资藏哪了？“大胡子狞笑着，“说出来就让你死得痛快点。“
煤球在我怀里不安地扭动。我轻轻按住它，大脑飞速运转。前世的我一定会头也不回地离开——多管闲事的人死得最快。但...
小女孩的哭声飘上来，撕扯着我的神经。煤球抬头看我，眼神中有种奇怪的期待。
“该死！“我咬牙摸向那把左轮，又颓然放下。正面冲突毫无胜算。
煤球突然挣脱我的手，从车窗缝隙钻了出去。
“煤球！“我压低声音喊道，但它已经消失在灌木丛中。
五分钟后，掠夺者那边突然骚动起来。大胡子的对讲机发出刺耳的电流声，接着传来惊恐的喊叫：“老大！营地被袭击了！是那种会发光的怪物！“
“放屁！哪来的——“大胡子话音未落，山下突然亮起一道刺眼的蓝光，伴随着某种高频噪音，让所有人痛苦地捂住耳朵。
混乱中，煤球像一道灰色闪电窜回车上，嘴里叼着个小巧的电子装置。
“你干的？“我震惊地看着它。
它急促地喘着气，毛发间隐约有蓝光流转，但很快熄灭。我注意到它的右前爪在微微抽搐，像是用力过度。
山下，掠夺者们已经仓皇驾车离去。那对父女呆立在原地，显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们得走了。“我发动引擎，绕路避开那对父女。不是每个人都值得拯救——这是我用五年末世生活学到的血泪教训。
煤球疲惫地蜷缩在座位上，我注意到它爪垫上有一排细小的孔洞，像是...某种接口？
蓝光指引的方向越来越偏僻。
树木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裸露的岩石和废弃的矿洞。GPS早已失去信号，我只能跟着煤球时不时的指向前进。
“你确定是这里？“我停在一处悬崖前，前方已经没路了。
煤球跳下车，蹒跚地走向崖壁——它的腿伤又复发了。我心疼地抱起它，却惊讶地发现崖壁上爬满了某种发光的藤蔓，在夜色中泛着幽蓝的微光。
煤球挣扎着下地，用爪子按在藤蔓上。刹那间，整片崖壁的蓝光如涟漪般扩散，露出一个隐藏的金属门。
“见鬼...“我后退半步，本能地摸向武器。
门无声滑开，里面走出一个穿白大褂的瘦高男子，戴着破损的护目镜。看到煤球时，他倒吸一口冷气。
“7号实验体？你还活着！“他跪下来，颤抖的手伸向煤球。
煤球没有躲闪，反而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心，然后转向我，眼神中充满恳求。
“你是谁？“我警惕地问。
“林森，前新纪元生物科技研究员。“男子苦笑着站起来，“也是这个非法实验的...逃亡者。“
他侧身示意我进门：“你们最好进来再说，那些'猎人'很快会追踪到蓝光信号。“
我犹豫片刻，煤球轻轻推了推我的小腿。最终，我跟着这个陌生人走进了未知的黑暗。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实验室。
生锈的设备上覆盖着那种发光藤蔓，提供诡异但足够的光源。林森带着我们穿过几道气闸门，最后停在一个圆形大厅里。
“这里是安全的。“他弯腰抱起煤球，熟练地检查它的爪子，“过度放电了？你总是这么拼命。“
煤球发出委屈的呜咽，用头蹭林森的下巴。这种亲昵让我心里莫名发酸。
“解释一下。“我冷声说，手指没有离开扳机。
林森叹了口气，把煤球放在一个特制的检查台上：“七个月前，新纪元集团秘密启动了'方舟计划'，试图通过基因编辑创造能够适应极端环境的生物载体。“
他调出一段全息录像，画面中，一排浣熊幼崽被关在透明舱里，身上连着各种管线。
“煤球是7号实验体，被植入了人类神经干细胞和量子计算芯片。“林森的声音充满愧疚，“我们想创造一种能在核冬天生存的智能载体，保存人类文明。“
录像突然变成雪花，接着跳转到恐怖的画面——那些浣熊开始发光，一个接一个爆炸，血肉溅满了舱壁。
“实验失控了，除了7号全部死亡。公司决定销毁证据，包括研究人员。“林森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狰狞的伤疤，“我带着7号逃了出来，但被追捕时分散了。“
煤球——不，7号——跳到我肩上，用湿润的鼻子碰了碰我的脸颊。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它看我的眼神总是那么复杂。
“它找上你不是偶然。“林森推了推眼镜，“实验体被编程为寻找合适的'共生者'，在末日来临时形成互助关系。“
我回想起煤球种种不可思议的行为，胃部一阵绞痛。那些信任与依赖，都只是程序设定吗？
像是读懂了我的想法，煤球突然发出悲伤的呜咽，用爪子扒拉我的衣领。当我低头时，它轻轻舔去我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
“不全是程序。“林森轻声说，“它们确实保留了情感能力，尤其是7号...它总是最特别的那个。“
警报声突然响彻大厅，红光取代了蓝光。林森脸色大变：“猎人找到我们了！“
煤球立刻进入战斗状态，毛发间蓝光流转。林森快速打开墙上的暗格，取出一个金属箱：“带它走！这里有密道通向山顶观测站！“
“你呢？“我接过箱子。
“我得留下来拖延时间。“林森苦笑着按下某个按钮，实验室深处传来机械运转的声音，“这些数据必须有人销毁。“
煤球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挣扎着想跳回林森身边。老人最后摸了摸它的头：“活下去，7号。这次...要找到真正的家人。“
他用力推了我一把，身后的墙壁滑开一条狭窄通道。我咬牙抱起煤球冲了进去，身后传来气闸门关闭的闷响。
通道里漆黑一片，只有煤球毛发间微弱的蓝光和我的喘息声。它在我怀里发抖，发出断断续续的啜泣，像是人类孩子在哭。
“你不是7号，“我轻声说，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在手背上，“你是我的煤球。“
通道尽头，晨光熹微。我们爬出通风口，站在山顶俯瞰整个燃烧的世界。远处，一朵蘑菇云正缓缓升起。
煤球蹲在我肩头，一人一兽沉默地看着末日景象。突然，它用爪子打开那个金属箱——里面是一支装满蓝色液体的注射器，和一个小型数据芯片。
芯片上刻着一行小字：给7号和它的共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