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泾水县
原主的洞府位于河底某处极为简陋的石洞内。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宽敞的大厅,洞顶高悬,恰似一片倒扣的苍穹,透着几分神秘与空旷。
厅内,石柱如林,在幽暗中影影绰绰,更添几分阴森之感。
大厅后方,一条曲折蜿蜒的通道延伸而去,尽头是一间修行静室。
这地方狗都不住,条件艰苦啊……李锦离环视四周,忍不住直摇头。
随后,他径直走向静室,在蒲团上盘膝坐下。
心念一动,赤芒骤然闪烁,长弓已稳稳地握在了他的手中。
如今,他已然掌握了这件法宝的正确使用之法,射日弓威力惊人,一箭强过一箭,然而,越往后,所需真气之巨,超乎想象。
强如大神后羿,也仅在射落金乌的那场大战中射出过九箭。
九箭之后,他的肉身便险些崩碎。
而李锦离目前竭尽全力,也勉强只能射出一箭,并且,仅仅一箭过后,他的身体就会被彻底掏空。
他将射日弓重新收回识海,缓缓闭上双眸,开始内视自身。
百年前,原主于泾水河之畔,懵懂间开化灵智命运的齿轮自此转动。
一次机缘巧合,他偶得一本炼体法门《玄元淬体诀》。
也正是这本秘籍,成为他叩开修行大门的关键,自此踏上了漫漫仙途。
原主自身资质绝佳,短短百年时光,在修行的漫漫长河里不过是沧海一粟。
可他却凭借着天赋,一路高歌猛进,修至大乘境界
距离成仙的渡劫之境,仅仅只差毫厘,伸手便能触及。
但这份成就,绝不仅仅依赖天赋。
是无数个日夜,河水奔腾,暗流汹涌,他迎着那湍急暗流吸收玄阴之气,锤炼着自己的体魄换取来的。
十年前的那场升仙大会,至今仍历历在目。
广陵郡中,各地山神河伯齐聚一堂,场面宏大而热闹。
原主满心期待的前往,渴望在这场盛会中崭露头角,然而现实却给了他沉重一击。
由于他的河伯之位尚未得到天庭册封,在那些有天庭背景的神仙眼中,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
又因当时实力低微,在大会中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站着如喽啰。
也就是在那时,他暗暗发誓,一定要突破桎梏,踏足渡劫境界。
因为只有站在那个高度,才能被天庭接纳,授予金箓玉牒,位列仙班。
可如今,百年苦修,却终成一场泡影。
李锦离沉浸在原主的记忆之中,心中五味杂陈。他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萦绕心头的不甘与怅惘。
而洪荒世界的天庭,在他眼中不过是三教推出的傀儡罢了。
那些漫天仙神,看似逍遥自在、长生久视,实则都被封神榜紧紧束缚。
他们就像被绳索牢牢捆绑、套上沉重枷锁与鞍肩的牛马,平日里若无波澜,三界太平,倒还能维持表面的风光。
可一旦祸端骤起,那些身处底层的仙神,便只能被无情地推上前线,充当最可悲的炮灰。
原主满心向往着位列仙班,却自始至终都没能看透这看似光鲜背后隐藏的重重枷锁。
李锦离暗自思忖,自己既然穿越于此,便不能再走原主的老路。
在这危机四伏、弱肉强食的洪荒世界,他深知,只有天道福缘才是自己得以立足的最大倚仗。
然而,眼下的处境却不容乐观,危机如乌云般密布头顶。
尤其是射杀青蛇妖君一事,就像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成为他潜藏的巨大隐患。
那青蛇妖君虽说在碧游宫或许连个名号都排不上,可他背后的师尊,却是实打实盘踞在广陵江的广陵水神。
这位水神拥有渡劫境的恐怖实力,翻云覆雨不过是一念之间。
如今或许还未察觉徒弟已经殒命,但时间一长,以对方的实力与手段,终归会顺藤摸瓜查到这里。
李锦离越想越觉得时间紧迫,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催命符。
当下最要紧的,便是尽快提升自身实力,他在心底默默想着。
要是这天道福缘能再慷慨地爆出一件保命的法宝,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缓缓闭上双眼,静静地调息了片刻,可刚一睁眼,便意识到时间已然刻不容缓,一分一秒都耽搁不起。
于是,他再不犹豫,径直起身,大步迈出那简陋的洞府,朝着泾水县的方向疾驰而去。
在广陵郡,泾水县不过是个下等小县,可因其地处两郡边界,水路交通极为便利,每日舟楫往来不断,人口密集。
李锦离刚乔装进城,便在某处茶馆听说了县城内最近发生的怪事。
最近几日,县城里接二连三地发生离奇命案,已有十几人惨遭毒手。
那些受害者死状极为凄惨,尸体被发现时,五脏六腑竟不翼而飞。
现场也找不到任何打斗的痕迹,鲜血淋漓的场面仿佛来自地狱的景象。
一时间,街头巷尾都在传言,说是厉鬼现世索命,恐惧的阴霾迅速笼罩了整座县城
李锦离选了张靠近门口的茶桌坐下,看似悠闲的品着茶,实则不动声色的留意着周围人的交谈。
他正郁闷着不知道如何让泾水县的百姓为他的天道福缘添砖加瓦,没想到机会就来了。
此时,不大的茶馆里,一道尖锐的声音骤然响起,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说话的是个身形瘦弱的青年说书人,他站在茶馆中央的高台上,手中的折扇“啪”地一合,表情带着笑意。
“各位看官,你们只知这是厉鬼索命,可这厉鬼为何而来,又因谁而起?”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继而一拍惊堂木,留下了一句深深的悬念。
“原来是她!索命厉鬼竟是县太爷的母亲?”
众人听见竟是县太爷的瓜,纷纷催促,茶客们有的伸长了脖子,有的忍不住站起身来,都急切地想听下文。
甚至有不少人往台上扔去了打赏。
李锦离见到这一幕,忍不住暗叹:这家伙是懂观众的,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震惊体都出来!
“列位看官,话说那广陵江水波潋滟,功德塔底鬼影森森。
五年前,那里头压着位苦命人,正是刘氏女,今日要说的,便是她儿郎赵长卿的断肠事!
……
但见那十四岁的少年郎,青衫染泪奔回家门,原是私塾同窗讥讽娘亲是蛇妖。
少年跌跌撞撞扯住姑母衣袖,姑母却三缄其口。倒是老仆王伯一声长叹:“功德塔底镇着亲娘!”
雷雨夜电闪雷鸣,少年赤足奔至塔下,哭声惊动无极观主,老道士无情将他轰走。
好个孝子!自此寒窗十载,待那红袍加身跨马游街日,状元郎竟弃了琼林宴,带着数百兵士,直奔功德塔,掀了无极观。
但见塔门开处,走出一枯槁老妇,状元郎双膝跪地,刘氏女抚儿面庞:“娘若出塔,世人必谤我儿血统。
待仪仗远去,但闻塔顶一声悲鸣,白衣如雪坠青砖。
有人言:此非许氏女本意,苦等二十载,最终死在了儿郎手里。
毕竟新科状元,如何能让自己的家世背景存在污点呢?
这不,刘氏女含恨而死,如今化作厉鬼索命!”
趁着说书人端起茶盏,仰头喝水的间隙,一位观众忍不住站起身,高声发问:
“照这么说,刘氏女若真是冤魂索命,那也该冲着县老爷去啊,为啥要残害无辜的普通人呢?”
说书青年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轻轻摇着折扇,解释道:
“客官有所不知,听说赵县令早些年机缘巧合,学过一些仙法傍身,寻常鬼祟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刘氏女的冤魂怕是也拿他没辙。”
这时,又有人从人群中冒出一句:“可这刘氏女,她当真是蛇妖吗?”
说书青年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他摇了摇头:“时过境迁,当年的事儿早已死无对证,这真假嘛,如今实在是无法辨别咯。”
台下的李锦离,静静的望着高台上那口若悬河、侃侃而谈的说书人。
忽然,他眼眸之中金光一闪,像是有星辰划过,眨眼间,眼前的景象天翻地覆,说书人在他眼中褪去了凡人的伪装。
对方脸上生出一层细密的白色绒毛,在日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身后更是探出一条蓬松修长的狐尾,正悠然自得地来回摇晃着。
李锦离心中暗自好笑:原来是一只死妖怪!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用词不当,表情凝重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