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招募
“娘，儿子去了。”
西直门外棚户区中一间窝铺中，
王二福的哥哥王大福对着粗麻制成的布帘隔断躬身一礼。
布帘背后走出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说话中气十足：
“哎，你急什么？等我收了摊一起过去呀，不是跟你说我认识天子吗？”
听听，
亲妈嘴里这说的都是什么疯话。
自己一家住贫民窟的西北难民，还认识天子？
您怎么不干脆说自己认识玉皇大帝和太上老君算了？
“娘，今天天子选人在神机营校场，可不是随便就能进去的。您就收了摊就回家，等我回来便是。”
王大福应付老太太两句，出了棚户区，来到西直门口。
这里已经密密麻麻，里三圈外三圈被围得水泄不通。
几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正在大声吆喝：
“天子新设【昭文宗室学院】，由建极殿大学士，北疆总督孙大人担任山长。”
“现在诚心招募一批有志之士担任学院护卫，赐锦旗“天雄军”，有正式编制，每年军饷十五两，银子由天子从内帑亲自发出，绝不克扣一分一厘。”
“要求能吃苦耐劳，做事踏实认真，身体健康……”
“今日便是选人之日，有意者到我这里报名！”
吃饭管饱，一年十五两银子，天子保证一分钱不克扣，要求又只是吃苦耐劳身体健康！
现在这世道，上哪里找这么好的工作？！
王大福现在干扛包夫，每日搬运砖石木料，一天只能赚铜钱五文，到手还是掺了铅的劣质铜币，换成银子要再打一次折扣。
而且，给宗室学院当护卫，当北疆总督孙阁部的部下，说出去也有面子啊！
最近三天，每到卯时就有锦衣卫到京城各个城门翻来覆去宣讲这几句话。
再加上天子还同时派人设粥铺，来听的人只要不是体态过胖，就可以领一碗稀粥充饥，更是引得万众围观，京城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王大福在人群中推推搡搡，从卯时（早上六点）一直等到巳时（上午十点半）才报上名，在西直门守卫再三盘查搜身之后才得以放行。
走西直门内大街，一路上和许多如自己一般衣着褴褛流民形状的人同行，来到西安门，
又经过一次更加严格的盘查，终于来到神机营校场门口。
几队锦衣卫维持指引之下，人群排成两条绕来绕去，一眼望不到头的长蛇。
好在队伍移动速度很快，还有几个伙计打扮的年轻人拿着糖水一一赠送，倒不至于让人等得心焦。
不过，
王大福很快就感觉不对劲了。
退下来的人群满脸失望，三三两两往回走，嘴里议论不停：
“我话都没说，就被刷下来了。”
“我也是，那大人说这叫面试，一眼就知道行不行。”
“那我还好些，大人只问了我一句话，是哪里人，我说浙江淳安，就被锦衣卫请出来了。”
“我有个兄弟中了，也是问哪里人，他是陕西榆林的。”
“我表哥也是陕西榆林人，也中了！我回答是延安的，就被拖出来了！”
……
坏了！
面试的大人好像只看中两件事：
第一，看脸
第二，看老家是不是陕西榆林的。
王大福长相平凡，老家又不是陕西榆林的，这岂不是彻底没戏了嘛？
他手里把刚才报名之后拿到的号牌攥得紧紧的，数着脚下的青石板砖，只觉得度日如年。
等数到第一百二十一块砖缝的时候，
“铛！”
“下一位！”
锦衣卫敲梆子的声音，吓得他浑身一抖，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面试用的木案之前，连忙上前两步低头行礼。
“抬起头来。”
王大福心脏“咚咚”跳得如打鼓，勉强抬头挤出个笑容。
面试官二十多岁年纪，皮肤白净，相貌英武。
上下打量他两眼，居然似乎颇为满意，点点头又开口问道：
“哪里人士？”
王大福咬了咬牙，还是不敢撒谎。
“陕西延安府人。”
面试官闻言低下头写了两个字，旁边锦衣卫上来收走了他手里的号牌，一敲梆子：
“铛！”
“下一位！”
哎，
果然算命先生说得对，老王家的气运都在二弟王二福一个人身上，
自己脑子没有二弟聪明，运气也没有二弟好，这么好的事就不可能轮到自己头上啊！
他强忍着失望鞠躬行礼，转身退下。
脑子里乱糟糟想着回去该怎么安慰母亲，机械式迈开脚步顺着来路往西直门回家方向走去。
“大郎！大郎！”
一个熟悉的洪亮声音传来，
他转头一看，可不正是自己那胆大包天的亲娘！
连忙快步跑过去一把挽住胳膊：
“娘，你怎么混进内城来的？快快快，快跟我走，可别让锦衣卫发现抓进诏狱去了！”
老太太王周氏笑得露出缺了牙齿的豁口：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锦衣卫都是好人，怎么会抓我老婆子？”
锦衣卫还好人？
老太婆最近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更糊涂的还在后面，
王周氏抓住王大福的手，拖着他向神机营校场侧门方向走了几步指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笑道：
“就跟你说我让你等我一起过来，我认识皇上能帮你说情，你非不信！”
“还不快点给皇上下跪行礼？”
王大福眼前一黑，差点闭过气去。
在紫禁城前，旁边就有这么多锦衣卫的地方口出狂言，随便指着一个人就乱叫皇帝？？
我的亲娘咧，您是不是嫌儿子的命太长啊？
没想到被亲娘叫做天子的年轻人胆子也不小，脸上竟没有丝毫惊慌之色，笑道：
“你就是周大娘的长子王大福吧？果然一表人才。”
王大福不由一愣。
这人器宇轩昂，虽然说话和气，举手投足中却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确实好像不是普通人啊。
他下意识问道：
“敢问您是……”
年轻人哈哈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反问道：
“你来此处，可是要参加【昭文宗室学院】护卫甄选？”
王周氏看儿子傻愣愣的样子，连忙帮他回答：
“是呀，听说不扣饷钱，我家大郎就来了。”
“如此，请随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