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化神
在柳成荫的言语攻势下，玄微道长的脸上仿佛笼罩了一层阴影。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法坛上的冷风却愈发呼啸、吹得柳成荫衣袂翻飞、发丝凌乱。
“道长，我希望您能放下心中的固执，换个角度去看待人心！”
柳成荫知道自己的话语起了作用。
于是他果断加大火力，继续扬声道：
“若将答案反过来呢？假定人心本就是善良的，以教化为目的，劝导人们向善……以道长的本事，那些凡人难道不会从此变得善良吗？”
“但是！”
“这种善良真的能说明人心本就为善吗？我想不是的，只是因为人心善的一面被引导了出来，可是人内心的恶依旧存在，不会因为教化而消散……若是被有心人以恶意引导，那些恶的部分还是会被重新激发出来。”
法坛上的风愈发大了，就连夜空中也不知何时飘来了厚重的层云，将星月完全遮挡。
“道长，人心是需要引导的！”
柳成荫站在黑暗中郑重言道，汉白玉石板上的蓝色荧光只隐约映出他的轮廓。
“既然如您所说，这大夏王朝已经烂到了根子里，更多人心中的恶，被这吃人的社会引出……但正是因为这世道罪恶横行，引人向善才更为难能可贵！”
“您明明有这份能力，为何不做呢？”
柳成荫费尽心力准备的言辞便是如此了。
仅凭柳成荫自己，大概率是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想出这些大道理的。好在他穿越前曾琢磨过一款大火的游戏，其中有个章节的过场动画，与巩县县城的处境有异曲同工之妙。
柳成荫不确定能否说服玄微道长，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轰隆——”
乌云之中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
闪电划过夜空，照亮了远处的山峰，也照亮了玄微子紧闭的双眼。
“人，雷劫，吞月大人害怕……”吞月猫从衣袋里探出了个脑袋，盯着高空中的乌云与电光，毛绒绒的身子直打摆子。
“你说什么，雷劫？”柳成荫不可思议地转头，借着雷光看向面前紧闭双眼的灰发道人。
根据他的猜测，这玄微道长尽管借助了法阵的力量，但能够轻易斩首四阶后期的大妖兽，怎么说也至少是元婴期的修为。
那么此时雷劫降世，也就是说……
“化神？”
“想不到困在元婴巅峰数十载，最后却因一个凡人的几句话而顿悟。”
磁性的声音打断了柳成荫的胡思乱想。
“恭喜道长突破境界！”柳成荫强压下心中震撼，拱手祝贺道。
“贫道知道你在想什么。”玄微子一扫脸上阴霾，此时的语气说不出的愉快，“放心，既然道途已通，贫道自然没必要将你困于此地。”
“另外，贫道会去往深山度此雷劫，不会波及你们、以及城中百姓。”
说罢，他一挥拂尘。
柳成荫仿佛看到无数条丝线从拂尘上断开，蓝色光束组成的囚笼也随之破碎。
“既已离去，这一城的凡人贫道自然也无意操纵，那么乾坤牵机大阵便交予你处置吧。”
“凡人，你我后会有期！”
说罢，玄微子竟凌空虚度，转眼间便消失在夜色中。
随着他的离去，天上浓重的乌云也随之散去，星月重新点亮昏沉的夜空。
“喵？”
吞月猫感受到雷劫和仇敌一同消失，有些疑惑地从柳成荫衣袋里跳出来，歪着脑袋打量四周。
而柳成荫则是看向了法坛上残留的阵纹——
在不久前的睡梦中，明虚曾讲解过此阵。
乾坤牵机大阵，布置完备以后可以轻易操纵阵中生灵的一举一动……这也是玄微道长的看家绝学，其他人轻易不得破解。
此时此刻，摆放着邪眸白虎头颅的祭坛上，一条条符文涌现而出。
这些符文拼凑起来，便形成了整座大阵的核心。
如今，大阵被玄微子舍弃，已是无主之物……只要柳成荫想要，他便能依照明虚道长的介绍，将其轻易掌握在自己手中。
到时候，整整一座县城的钱财、美色、土地……都将任由他予取予夺。
这是何等诱惑？
柳成荫对此却无动于衷，只是看向远山乍响的落雷，轻笑一声。
玄微子终究还是留了一手。
他为城中居民准备的考验从来不只是三重而已……在通过三重考验以后，还有最后一重。
修仙一向需要具备四个条件，可以简单归纳为“财、侣、法、地”。
而这四个条件也对应了玄微子的四个考验——
客栈中老丈的家书是为财；饭庄中舞女歌者的引诱是为侣；法坛中塑造灵根的宝石是为法；而这能够操纵整座巩县县城的乾坤牵机大阵，是为地。
“小白，对着祭坛打一拳吧。”柳成荫轻声说道。
吞月猫不满地瞅了柳成荫一眼，似乎在埋怨他为什么还是叫它小白。
“为什么还要打拳？”它问道。
“因为要毁掉这座阵法。”柳成荫答道。
“为什么要毁掉它？”吞月猫坐在地面上，仍旧感到好奇。
“因为不能让其他人得到它，”柳成荫解释道，“若是遇上坏人掌握了这座大阵，城里的百姓肯定是要遭殃了。”
吞月猫似懂非懂地眨眨眼，终究还是顺从地抬起爪子，照着祭坛砸下去。
月光闪过。
祭坛应声而碎，覆盖了整座巩县县城的乾坤牵机大阵就此灰飞烟灭。
随着大阵消弭，这座傀儡般的城镇仿佛唤醒了新的生机……
“凡人，想不到你真的能通过第四次考验。”
磁性的声音在法坛上响起。
柳成荫微微一怔，下意识回头看过去，才发现破碎的祭坛上方多了一个半透明的虚影。
二十余岁的年轻面孔，灰白的长发，深邃的灰眸……吞月猫看到这个熟悉的虚影被吓了一跳，弓起后背、耳朵直直倒向脑后。
随后他却发现，虚影上并没有那个讨厌的道人身上的气味。
于是吞月猫试探地凑近，挥着小爪子在虚影上拍了拍，却什么也没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