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黄巢(4)
三百盐工聚集在焚毁的盐船残骸前,用盐卤在地上画出血菊图腾。黄巢割破手掌,将血滴入盛满浓盐的陶碗:“今日饮此,非为私仇。“盐工们传饮的陶碗内壁,赫然刻着裘甫起义时的誓言:“天补平均“。
女道士的道袍在朔风中鼓荡,她掀开衣襟露出肩头黥纹——并非寻常梵文,而是用盐粒刺出的长安城防图。当黄巢的金错刀指向朱雀大街方向时,远处传来宫苑羯鼓声,惊飞的黑鸦在夜空排出“九月八“的字形。
扬州运河的淤泥里嵌着半截青铜水钟,钟身菊纹缠绕着“天授元年“的铭文。黄巢潜入水底时,发现钟舌竟是截断的陌刀——这是垂拱四年徐敬业兵败时沉江的残刃。当他转动刻有“日月当空“的钟钮,河底突然腾起气泡,成串铜钱从漩涡中喷涌而出。
“这是庞勋当年劫掠的漕银。“女道士浮出水面,发间缠绕着发光的水藻,“银锭底部的'桂管'二字,还在滴血。“她突然将铜钱按在钟面,钱孔中射出的月光竟在河床拼出潼关地形图。
曹司徒书房的《孔子庙堂碑》拓片后,藏着封蜡封的血书。黄巢用盐砖摩擦封口,羊皮纸上浮出王仙芝的潦草笔迹:“乾符二年腊月,与濮州盐户盟于野狐渡。“书页夹着的干枯菊花突然渗出汁液,将“野狐渡“三字腐蚀成“潼关西“的凹痕。
窗外传来异动,黄巢闪身藏入立柜。曹三娘提着波斯琉璃灯进来,灯影照见她脖颈处的刺青——正是水钟上的菊纹。她突然用金簪划破碑帖,拓片夹层飘落张泛黄的纸人,背后朱砂写着黄巢生辰。
“今夜子时,漕渠闸口。“纸人突然自燃,灰烬中显出女道士的剪影。
曲江池底沉着九尊青铜盐鼎,鼎耳铸成怒放的菊枝。女道士割破手腕,将血滴入刻着“大足元年“的鼎纹。霎时鼎中盐液沸腾,池水退潮般向两侧裂开,露出池底纵横交错的沟壑——竟是缩小百倍的长安城防模型。
“武后在此沉鼎镇盐脉。“她的血珠在沙盘上滚动,“看好了,朱雀大街地砖下埋着三百斤波斯火油。“黄巢的金错刀突然震颤,刀尖指向沙盘中扭曲的秘道,那是二十年前庞勋残部挖通的暗渠。
池畔垂柳无风自动,数十具裹盐尸首浮出水面。他们的铁镣锁着“咸通十年“的官印,指尖却刻着裘甫义军的联络暗号。
三百盐工夜袭潼关时,天上悬着赤红的月轮。黄巢摸到关墙裂缝里的盐晶,这是贞元年间吐蕃围城时,守军为防腐用盐水浇筑的痕迹。当他按动砖缝中的菊花浮雕,墙体轰然洞开——二十年前庞勋用盐腐蚀出的暗道,此刻泛着幽幽磷光。
“点火。“女道士将经卷掷向烽燧台。火焰顺着盐霜攀爬,竟在空中凝成“冲天大将军“的篆文。守军射来的箭矢遇盐雾纷纷坠地,盐工们趁机泼洒浓盐水,包铁城门在腐蚀声中崩裂。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黄巢在关楼发现半枚虎符。符身盐渍下露出“广明元年“的刻痕——这是未来才会到来的年号。
潼关陷落的消息传到长安那夜,朱雀大街地砖渗出黑色盐卤。更夫看见满街银杏叶化作金甲武士,踏着《破阵乐》的节奏走向大明宫。晨起卖胡饼的老汉发现,饼铛上粘着金箔碎屑——与潼关缴获的“金甲“残片一模一样。
曹司徒府传来尖叫,管家跌跌撞撞捧出个檀木匣。匣中盛放的并非官印,而是颗裹着盐壳的人头——正是三年前被斩首示众的王仙芝。盐壳突然皲裂,露出眉心处的菊花烙印,与女道士肩头的刺青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