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先生，给你的孩子来一杯甜水么？
“求您了。”布兰森的声音破碎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我儿子...他病了，很重很重的病。医生说……医生说……”他无法继续说下去。
安迪在他怀里轻轻动了动，虚弱地说：“爸爸，我没事的。”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布兰森的心脏，他双腿一软，想要跪倒在地，但被那位教士扶住了，他的目光从父亲移到孩子身上，那严厉的表情渐渐融化。
教堂里的窃窃私语停止了，所有人都注视着这一幕。一位老妇人开始默默划十字，另一位年轻女子用手帕擦着眼泪。
中年教士深吸一口气，飞速看了看其他那些维持教堂秩序的教士，然后做出了决定，声音虽低但坚定：“我来帮您。”
布兰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泪更加汹涌：“谢谢…谢谢您……”
“但您得小心，雕像年代久远，不能承受太大重量。”那名教士提醒道，快速搀扶父子靠近往圣母玛利亚雕像。
安迪似乎明白了要发生什么，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期待：“爸爸，我真的可以到圣母妈妈怀里去吗？“
“可以的，宝贝。”布兰森亲吻儿子的额头，“慈爱的圣母玛利亚一定会保佑你的。”
在众人的注视下，布兰森小心翼翼地踩上教桌，伸手护着安迪。教堂里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所有人都屏息凝视着这一幕。
几个教士一开始想冲上来，但看到小男孩苍白的稚嫩脸庞像渴望母亲关爱那样朝圣母雕像伸手时，又不自觉停下。
当布兰森将安迪轻轻放入圣母玛利亚雕像的臂弯时，男孩瘦小的身体几乎被圣母的石雕长袍完全包裹。
阳光恰好在此时透过穹顶的玻璃，洒在圣母和安迪身上，仿佛一道神圣的光环。
“圣母玛利亚，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布兰森跪在雕像前，额头抵着冰冷的大理石地面，肩膀剧烈颤抖着，“在他三岁时他母亲就死了，我工作忙碌以前几乎没给他多少关爱，他只有十岁……他还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世界…求求您…”
安迪静静地躺在冰冷的雕像圣母怀中，眼睛幸福的半眯起，嘴角带着一丝微笑，好像想让父亲觉得仿佛真的感受到了母亲的温暖。
教堂里的几位信徒开始低声祈祷，声音渐渐连成一片。
中年教士神情严肃悲悯，眼角有泪水浮现，一个几岁的孩子什么都没做过，命运有时为何如此不公？
十秒钟过去了，一分钟过去了……雕像无疑没有发光，安迪的呼吸也没有变得更有力。
布兰森的祈祷从恳求变成了啜泣，最后归于沉默，他缓缓站起身，颤抖着双手将安迪从圣母怀中抱回。
“谢谢您……”他对那名教士说，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那名教士点点头，然后竟有些羞愧避开他的目光，不知该说什么。
教堂里的信众们默默注视着这对父子，有人轻声啜泣，有人低头双手合十划着十字继续为他们祈祷。
布兰森抱着安迪转身向出口走去，男孩已经在他怀里昏昏欲睡，这场短暂的“奇迹“耗尽了他所剩无几的体力。
走到教堂门口时，布兰森突然停下脚步。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这位父亲缓缓跪下，抱着安迪，然后向着教堂里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大理石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当他抬起头时，额头上已经泛红。
“谢谢…谢谢大家…”他的声音哽咽但清晰，“谢谢你们…让我的安迪…感受到这么多爱……”
没有人说话，但教堂里已经有抽泣声响成了一片。
有修女忍泪快步上前，将一串十字念珠放在安迪手中，一位老先生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孩子身上，他们已不能做得更多。
布兰森再次抱起安迪，走向教堂大门。
“上帝啊……”身后有人忍不住悲愤的哀叹，世事有事太不公了。
阳光从门外倾泻而入，将父子俩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落寞而哀伤。
“先生，给你可怜的孩子来一杯甜水么？”父子走出教堂，布兰森抹了把眼泪地调整了侠怀抱姿势，让安迪能更舒服地靠在肩头。
神灵无用，就在他迷茫自己要去哪的时候，旁边传来一道低沉而和蔼的声音。
布兰森转头，看见一位身着粗麻长袍的老者站在教堂围墙的阴影处，一眼看上去像是某种靠打扮奇特吸引路人的卖货人。
老者有着蓬松如云的大胡子，几乎遮住了半张脸，额头布满皱纹，一双眼睛明亮得不像老人，眼神是那么有力量，正怜悯地看着他怀里的孩子。
他背着一个像装了甜水的木头水箱，腰间挂着一个颜色暗沉的木杯。
“不，不了，谢谢。”布兰森本能拒绝，儿子安迪身体很虚弱，一点不干净的东西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他想要离开，却发现儿子眼睛发亮地盯着那个大胡子老爷爷，似乎被他蓬松得能充当鸟窝的大胡子给吸引了。
“爸爸，”安迪轻声说，“那位爷爷的胡子好像棉花糖啊。”
布兰森有些沉默，儿子嘴角竟然微微上扬——那是一个真心的、孩童式的微笑。
多久了？自从病情加重后，安迪已经很久没有因为单纯的事物童真微笑了。
老者似乎注意到了孩子的目光，故意凑近晃了晃脑袋，让蓬松的胡子左右摇摆起来。
“像不像山羊的胡子？“
他逗趣地问，声音低沉却充满活力。
“是白血病么？”让孩子玩着他蓬松的胡子，老者抬头问道。
任何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孩子肤色不正常的苍白，是白血病的症状。
“是……是。”布兰森沉重点头。
“买一杯甜水吧，先生。
我这甜水很神奇，加了许多草药，如果心诚，重病的人喝了会好转。”老者对他笑道。
布兰森本能地紧了紧抱着儿子的手臂。
他本身原本就不信神，刚刚圣母玛利亚怀中什么都没发生，更让他绝望了。
这一段时间他见过太多利用病人绝望心理的骗局，从天价“神药“到所谓的“瑜伽气功大师“。
但就在他准备婉拒时，视线撞上老者澄净宁静的双目，不掺任何欲求，仿佛蕴含着一股能让人相信的力量，鬼使神差的停下抬起的脚步。
“爸爸，我想喝。”就在这时，怀中儿子安迪开口了，一双眼睛闪亮可怜巴巴的看着父亲。
布兰森忽然想起这个孩子到这世间，倒是吃尽了苦头，根本没尝过几次甜就要离开了。
“多少钱？”
“只要一美元。”
“来……来一杯。”
不知怎么了，布兰森哭着鬼使神差的给身体虚弱的儿子要了一杯街边小贩成分不明的饮品。
“看过魔术么？小朋友，对着这个管子吹两口气，甜水就会从水箱里出来了。”老者笑道，竟然十分有童趣的让小朋友参与进来。
安迪好像真的相信了，咯咯笑着，然后神情认真地吹了气。
粉色甜水从水箱一侧木头水龙头流出，倒入木杯中，老者把杯子递给布兰森，仿佛某种应许，仿佛某种承诺。
“给你的孩子喝了吧，先生。”
“教堂内的事我看见了，像这样一个懂事的孩子没有理由在这样一个理应还在认识世界的年纪夭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