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推荐序二
这个文明未曾中断
5800年前,文明曙光在中华大地上出现。
距今5500年到3500年,在今浙江余杭良渚、山西襄汾陶寺、陕西神木石峁、河南偃师二里头这四处形成都邑,在黄河流域、长江流域、辽河流域形成其他中心性聚邑。距今5100年到4300年,一些社会发展较快的地区相继出现了早期国家,跨入了文明阶段。
距今4300年至4100年,长江中下游的区域文明相对衰落,中原地区持续崛起,在汇聚吸收各地先进文化因素的基础上,政治、经济、文化持续发展,为进入王朝文明奠定了基础。距今3800年前后,在河南偃师二里头形成同时期全国范围内规模最大的都邑,在中原各地形成不少人口集中的聚邑。
这些都邑和聚邑,被称为“国”(國)。这样的国当时已经有很多,所以有了“万国”的说法。商朝的统治范围和影响所及比夏朝更大,国的数量应该更多。随着国家形态的形成和强化以及行政中心功能的完善,商王的驻地由不断迁移转变为长期稳定,商朝成为当时最大、最重要的国,其地位与重要性已远在其他任何国之上,因而被称为“中国”。到了周朝,其首都——原来的宗周和新建的成周——就是中国。
进入春秋时代,周天子“天下共主”的地位名存实亡。强大的诸侯相互争夺兼并,春秋时有名有氏的国还有一千多个,战国时已经只剩下秦、楚、齐、燕、韩、赵、魏七国和几个无足轻重的附庸小国。“中国”早已不是周天子的专属,诸侯国,特别是地处中原的诸侯国,都已将自己的都城或自己统治的国当作中国。公元前221年秦灭六国,实现统一,首都咸阳当然稳居中国的地位,而六国的首都和疆域也都成了秦的统治范围,“中国”概念得以延续,整个秦朝的统治区都成了中国。
此后建立的中原王朝,自汉、晋、隋、唐,到宋、元、明、清,无不以中国自称,无不以中国为本朝国号的代名词。
1912年中华民国成立,在多数场合即称中国。从此,“中国”成为我们国家的正式名称,其空间范围覆盖我国的全部领土。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中国”作为国号和国名的概念与含义延续至今。
五六千年前散居各地的部落,在生存的过程中逐渐结成部落联盟,以迁移的方式规避天灾人祸。经过在夏朝数百年的聚居,形成了部族集合体——夏人。由于他们并没有完全融合为一个种族,因而被称为诸夏。
商人来自诸夏聚居区之外,他们尽管在军事上征服了夏人,但始终无法改变诸夏在人口数量上和文化上的优势。商朝人口的主体仍以夏人自居。周人虽是灭商的主力,但直到周朝建立,周人在总人口中还居少数。周朝分封的范围几乎都是诸夏的聚居区,因而除了周人在关中的旧地,占人口大部分的诸侯国的民众仍以夏、诸夏自居。
华,本义是花,引申为美丽、典雅、高尚,由赞扬夏人服饰之“华”扩展为形容夏人之“华”,如今日之称“美丽中国”。诸夏、夏人乐意接受,并逐渐以此自称为“华夏”。以后,华夏亦被简称为“夏”或“华”。
到东周时,随着华夏人口的增加和农业区的扩展,一部分非华夏部族由牧业、狩猎或采集转化为农耕,并与华夏融合,一部分迁往北方。到秦朝时,长城之内的黄河流域,基本上已没有聚居的非华夏部族。
先秦以降,就不断有华夏人口迁入边疆各地。到了近代,成百上千万的内地移民闯关东、走西口、渡台湾、迁新疆,开发和巩固了祖国的边疆,也不断与少数民族融合。在两汉之际至宋元之际,一次次大规模的人口南迁使华夏人口遍布南方各地。在这一过程中,南方的三苗、百越、巴、氐、蛮、滇、僰(bó)、爨(cuàn)、僚、俚、僮等,大部分逐渐融入华夏。
历代王朝的疆域内,一直在大量吸收境外或周边区域的非华夏移民。匈奴、东瓯、闽越、南越、乌桓、鲜卑、西域诸族、昭武九姓、突厥、粟特、吐谷(yù)浑、吐蕃、党项、高丽、新罗、百济、契丹、奚、女真、蒙古、满等先后迁入,这些民族的整体或大部分人口最终融合于中华民族之中。
清朝末年筹办宪政,提出“五族”的概念,即满、汉、蒙、藏、回。中华民国建立时,定五色旗为国旗,象征汉、满、蒙、藏、回五族共和。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形成以汉族为主体的,包括其他55个民族的中华民族大家庭。
五千多年来,中华文明、中华民族在这片土地上形成和发展,产生过无数精美绝伦的器物、宏伟壮丽的建筑、繁荣富庶的城市、四通八达的道路、绵延万里的长城、沟通南北的运河、浩如烟海的典籍、千姿百态的艺术。岁月沧桑,天灾人祸,它们大多已成历史陈迹,或被深藏地下,踪影全无,或成鲁殿灵光,岿然独存,或为国之重宝,罕现真容。
百余年来,经过几代考古学家、历史学家、地理学家、文物博物馆专家的发掘、研究、复原、重构、收藏、维护,特别是中华文明探源工程的杰出贡献,大批重大遗址遗物重见天日,大量出土和传世文物再现原貌,中华文明、中华民族的形成过程和发展历程越来越清晰具体。现在,通过星球研究所的努力,将上百位摄影家聚焦文明脉络的精准传神之作汇聚起来,展现在我们面前——让我们一起走进这个未曾中断的、各族人民共同创造的伟大文明!
复旦大学文科特聘资深教授
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
葛剑雄
2024年7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