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血藤噬亲
血月把天空腌渍成腐坏的猪肝色,莫念衾踩着黏腻的沥青路面狂奔。路旁梧桐树渗出暗红汁液,在消防栓上凝结成胎盘状的肉瘤。三天前贴满补习广告的报刊亭,此刻正被手腕粗的血藤绞碎,玻璃碴混着纸页在风中飘散。
“阿衾!往这边!“
垃圾站铁门后探出半张熟悉的脸,陈伯的驼背在血月下投出畸形的影子。老人颤巍巍举起铁锹,拍碎缠住女童脚踝的藤蔓。莫念衾记得这个总在楼道分糖炒栗子的独居老头,上周还硬塞给他一包治脱发的何首乌。
“带妞妞走!“陈伯的棉鞋陷进蠕动的沥青里。女童腕间的银镯突然发黑,老人脖颈鼓起核桃大的肉瘤,藤蔓从鼻孔钻出时仍保持着递栗子的姿势。莫念衾捂住女童的眼,美工刀划过藤蔓的瞬间,刀刃融成铁水滴在运动鞋上,烧出焦糊的洞。
尖啸声刺破耳膜,整条街的藤蔓如群蛇立起。莫念衾撞开304室铁门时,门把手上的春联正在渗血——“吉祥如意“的金字被染成褐红。冰箱门大敞着,母亲最爱的碎花围裙挂在把手上,围裙下摆沾着疑似肠衣的薄膜。
厨房传来规律的剁骨声。
“爸?“他咽下喉间铁锈味。父亲背对门口切肉,灰蓝色工装浸透暗色污渍,围裙系带在腰间勒出深沟。案板上的排骨泛着珍珠母光泽,当剁骨刀第13次落下时,莫念衾看见砧板边缘黏着的半片指甲——淡紫色甲油是妹妹化疗期间,母亲难得的小确幸。
莫念衾胸前的玉佩骤然发烫,那是爷爷临终前塞给他的血麒麟玉。暗红色纹路在玉璧上流转,勾勒出獠牙毕现的凶兽轮廓。啃噬声停了,穿着父亲衣服的怪物缓缓转身——它的头颅裂成四瓣,口腔里布满倒刺,左手已经异化成螳螂般的骨刃。
“阿衾...快跑...“母亲残缺的上半身突然抽搐着抓住他的裤脚,染血的指尖在瓷砖上划出最后一道血痕,“玉...戴着玉...“
骨刃破空而至的刹那,血麒麟玉爆发出灼目的红光。莫念衾感觉胸腔炸开一团烈焰,某种古老而暴戾的意识顺着血管奔涌。他本能地伸手格挡,掌心竟凭空凝聚出半透明的血色鳞甲。
“锵!“
骨刃与鳞甲相撞迸溅火星,莫念衾被巨力掀翻在墙角的樟木箱上。变异成血傀的父亲发出非人的嘶吼,裂开的头颅中央睁开第三只竖瞳。就在第二记劈砍即将落下时,血麒麟玉突然化作流体缠上莫念衾右臂,幻化成覆盖着骨刺的狰狞臂甲。
“吞了他。“脑海中响起沙哑的低语。
臂甲自动挥出,五道血芒撕裂空气。血傀的骨刃应声而断,臂甲前端裂开锯齿状口器,狠狠咬住怪物的肩膀。莫念衾惊恐地看着父亲的身躯迅速干瘪,猩红流光顺着臂甲纹路注入玉佩,玉璧上的麒麟眼眸亮起一丝。
父亲的工作证在血泊中浮沉,照片上的笑脸正被腐蚀出蜂窝状的洞。莫念衾跪地干呕,掌心粘着半融的工会徽章——那是父亲在屠宰场工作二十年唯一的纪念品。
“哥...“
衣柜内壁布满抓痕,夹杂着指甲盖刻出的血字:“别看我“。莫念衾想起上周骨穿时,妹妹把脸埋进他校服闷声说“哥别看针头“。此刻晶簇已攀上她的下颌,折射出的红光在天花板拼成扭曲的“救我“。
血玉突然震颤,骨甲不受控制地扼向小昙咽喉。少女的晶簇暴长刺穿床垫,背后绽开的六棱晶柱在墙面投射出万花筒光斑。莫念衾嘶吼着用左臂格挡,晶簇割开皮肉的瞬间,记忆如泄洪般涌入——
“哥...杀了我...“小昙的瞳孔裂成复眼,声带震动出金属蜂鸣,“趁我还能记住你的眼睛...“
整栋楼突然倾斜,承重墙里传出胎儿啼哭般的啸叫。血玉幻化的护罩外,便利店老板娘正用肠子编成绳梯——她的下半身已与自动贩卖机融合,硬币从眼眶叮叮当当掉落。
当第一缕血雾渗入晶簇时,莫念衾看见妹妹脖颈浮现出锁链状黑纹。护罩破碎的刹那,他咬破舌尖将血抹在玉玦上,背后炸开的骨翼刺穿天花板。
月光如血色瀑布倾泻而下,照见整座城市正在孕育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