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锈带虫群
“铜脑壳！坐标锁定！九点方向破楼，三层窗口！那虫子像个长了腿的腐肉瘤子！”疤狼手下那个独眼清道夫嘶哑着嗓子，脖子上的改造发声器都喊变了调，他那只不断闪烁红光的义眼被汗水糊得一片血亮。他刚吼完，手里那杆冒着黑烟、勉强还能开火的粗管霰弹枪，就被侧面扑来的一只机械蟑螂撞飞！这怪物长着六条覆盖着锯齿的钢腿，脑袋像个融化的暗红色金属疙瘩，上面裂开无数细小的孔洞，喷射着冒着呛人黄烟的液体！清道夫惨叫一声，半张脸覆盖的粗糙合金面甲瞬间如同丢进强酸的薄纸，“滋滋”冒着烟蚀穿下去！皮肉混合着金属液化了半张脸！他倒在地上，仅剩的一只眼球凸出，死死盯着自己正在溶解的手掌。
地下掩体的通风口管道猛地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就像无数把生锈的钢锯在疯狂地啃噬着合金！这声音顺着早已被机械教腐蚀得满是裂缝的混凝土墙壁传导进来，引得整条锈带区的防线都在跟着一起颤抖！
“守住入口！”疤狼的咆哮混在震耳欲聋的机炮轰鸣里传来。这位曾经的安保队长此刻已是锈带区一处临时收拢点的实际负责人，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锣，那只独眼的红光透过弥漫的硝烟扫射全场，“拿墙堵！用钢板！别他妈让那鬼玩意儿溅出的汤汤水水碰到人！”他咆哮着，粗大的机械臂猛地操起一块沉重的、沾满油垢的合金挡板，狠狠砸向一个被几只机械蟑螂撕开的墙壁豁口！溅起的碎块砸得旁边一个瘦削、穿着老式工人服的独臂老头“老烟枪”龇牙咧嘴。
“堵不住！疤狼老大！”旁边一个改造战士，手臂上的合金外骨骼覆盖层已经腐蚀得坑坑洼洼，渗着浑浊的油液，他一边用改装的火焰喷射器喷出粘稠的凝胶火焰逼退几只从通风管裂缝钻进来的机械蟑螂，一边带着哭腔吼，“它们太多了！那红水……那红水根本不怕火！一沾上连钢板都化！”他话音刚落，一只钢腿尖锐如矛的蟑螂闪电般冲破火焰凝胶封锁，扑到他脚边，那硕大的、如同腐烂肿瘤般的头部孔洞里，“嗤”地喷出一小股浓稠如血的暗红液体！液体精准地溅射在他另一条尚未装甲化的小腿上！
“啊——！！”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瞬间盖过了战场噪音！战士猛地抱着小腿翻滚倒地！那暗红液体仿佛活物，一接触到皮肉，立刻冒出滚滚黄烟，伴随着密集的、如同烧开的油锅的“滋滋”声！皮肉、筋膜，乃至深处的骨头，都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注视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软化、塌陷、溶解！不过两三秒，那条小腿就像蜡烛遇到高温般矮了下去，化成一滩散发着刺鼻甜腥气味的粘稠脓水！战士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只剩下身体在地上剧烈的、无意识的抽搐！
地下掩体内刹那死寂，只有机械蟑螂的尖锐嘶鸣和墙壁不断被溶解的巨大噪声。
“操！”疤狼那只独眼瞬间布满血丝，血红的扫描光疯狂乱闪，巨大的身体都因为暴怒而微微颤抖。
轰隆隆——！！！
更大的震动如同地震波般传来！远处，靠近隔离墙边缘的一栋足有七八层高的残破工厂大楼，那布满锈迹和坑洞的巨大承重混凝土柱，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陷”了下去！是的，塌陷！无数暗红色的、闪烁着不祥光泽的机械蟑螂如同汹涌的熔岩暗流，从大楼底部的每一个裂缝、每一个通风口、甚至每一道地面裂痕中疯狂涌现！它们组成一股血肉与金属混合的毁灭浊流，沿着承重柱体飞速向上蔓延爬升！
它们那如同腐肉肿瘤般的头部紧贴着粗粝的混凝土墙面，头部无数细小的孔洞中，无声无息地渗流出一种黏稠如血、却又闪烁着致命金属冷光的暗红液体！那液体仿佛具有恐怖的侵蚀性，刚一接触到坚硬的混凝土，整片整片的墙皮就立刻如同浸湿的墙纸般卷曲、剥落！紧接着，更内部的、灰白色的坚硬石块结构，竟也如同被亿万微小的强酸分子噬咬啃啮，发出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巨大的承重柱表面，开始飞快地“融化”、塌陷，暴露出内部粗糙的石子和早已锈蚀断裂的钢筋！
那栋巨大的厂房在无数粘附其上的暗红色虫群涌流中，如同浸泡在腐蚀酸液里的糖塑城堡，肉眼可见地倾斜、变形！钢筋被融化液体浸泡后扭曲变形发出的呻吟尖利刺耳，大片大片的幕墙玻璃在巨大的拉扯应力下“哗啦”碎裂成齑粉！最终，在内部支撑结构彻底被那暗红洪流吞噬后，整栋大楼带着令人绝望的呜咽声，如同一个被抽掉了骨头的巨人，朝着废墟密集的地面轰然倾倒！激起的烟尘混杂着暗红虫流和黄绿色的腐蚀蒸汽，形成一朵巨大的、丑陋的死亡蘑菇云！
“是…是之前脑吞从月球轨道弄下来的那批类星核残渣！全溶进这批虫子里了！那是浓缩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时熵污染毒液！”月霓的身影猛地从主控掩体后方闪出，她那向来冷静如磐石的银白面庞，第一次被剧烈的惊骇和愤怒扭曲！她的声音透过加密通讯频道在凌羽耳边炸响，带着从未有过的尖锐。
“月霓姐姐！能量波被虫潮吸收了！脉冲屏障失效！”一个半张脸还带着稚气的技术学徒带着哭腔，从主控台前扭过头，手指着监控屏幕上如同雪花般疯狂闪动后彻底熄灭的局部防御系统标记，“干扰源强度超过阈值一千倍！所有频率信号都变成噪音了！”
凌羽站在这片由绝望和崩溃的浓汤熬煮的地狱核心。看着那大楼如蜡般融化倒塌掀起的烟尘巨浪排山倒海般扑来，里面裹挟着无穷无尽闪烁暗红冷光的虫影！听着四面八方越来越近的尖锐嘶鸣与墙壁碎裂的哀嚎！感受到脚下大地传来被亿万细小口器啃噬根基的震动！一股冰冷的怒焰猛地冲上头顶！夜魇最后的影像还烙印在视网膜深处尚未褪去，脑吞这头畜生竟然用她的血染过的星核残渣做武器？！他猛地攥紧了唯一还能用力的右手！
“月霓！集中现有所有大功率电磁设备！瞄准东边那片塌了一半的厂区仓库废墟！”凌羽的声音沉稳得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块，刺穿了爆炸和尖叫，“把能量焦点调校成宽频震荡冲击波！以瘫痪生物神经为目标！”
月霓猛地抬头，眼中锐光爆闪，瞬间领会了凌羽的意图——震晕所有具备基础生物本能的蟑螂集群中相对脆弱的节点单位！破坏它们集群的协调性！争取宝贵的时间！“所有能动的！听凌先生指挥！把共振器功率推上去！”她的声音如同一道锋锐的军令刺破混乱！
“可是……那点能量杯水车薪……”一个手臂被腐蚀掉一半，靠着同伴搀扶的中年工程师绝望地嘶吼。
“不够！那就用我们的命去填！声波能过载就烧设备！烧设备也顶不住了，就用我们所有人的助步器改装共振器！”角落里，一个满头白发、瘫坐在简易电动轮椅上的老妇人突然厉声开口！她脸上沟壑纵横，一双眼却亮得惊人！她颤巍巍地抬起干枯的手，指向角落里堆放着的一些被遗弃的、用于行走辅助的旧式助步器，一些还发出嗡嗡的背景蜂鸣！她身后几个同样坐着轮椅或拄着拐杖的枯槁身影，都抬起头，浑浊的眼中燃起同一种决绝！“把这玩意儿的声音开到最大！把它们变成喇叭！把那帮吃人的钢铁蛆虫给震下来！”
“婆婆……那会……”搀扶着她的一个半大男孩脸色煞白。
老妇人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丝毫动摇，如同燃尽了最后一点灯油的烛芯，只剩下纯粹的光：“能多震一秒！给娃娃们开出生路！我们这些等死的老东西，值了！快！”
就在这悲壮的指令即将传递开来，无数绝望的老人挣扎着试图卸下自己维持基本活动的助步器里的喇叭零件，准备将残躯化作最后一道声浪壁垒的时刻——
哐当！轰！！！
守护塔通往地下临时指挥所的厚达半米合金防爆门被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高频震荡和实体巨力的轰击直接撞得向内凹陷、断裂！如同纸糊的一般被撕开一个巨大的、扭曲的豁口！狂风猛地灌入，夹杂着刺鼻的硝烟味和某种金属融化的灼热气息！
透过那扭曲断裂的豁口，无数闪烁着暗红色冷光、如同岩浆凝结物的机械蟑螂头颅争先恐后地涌向黑暗的豁口！那熔岩般的暗红洪流即将奔泻而入！
“虫巢开了！！”疤狼的吼声带着一丝濒临崩溃的疯狂，他抬起仅存的机械臂，上面那门已经过热冒着浓烟的单管机炮对准破口疯狂开火，炮弹在虫群前端炸开，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溅起几片微不足道的破碎残肢，无法阻挡那股毁天灭地的金属洪流！
“老爹的轮椅！推出去！堵门！！”
一声极其突兀的、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呐喊猛地撕裂了所有噪音！是老爹的贴身护理铁罐！这架被老爹当家人一般珍惜的老式机器人！它那圆形的笨重身躯猛地发力，将那个一直安静停放在角落、轮椅上还搭着老爹旧外套的电动轮椅狠狠推向那个合金大门恐怖的豁口！
这举动无异于螳臂当车！那小小一台轮椅瞬间被汹涌撞入的虫潮吞没！几只冲在最前面的、长着恐怖口器的钢铁巨颚蟑螂，狠狠撞在轮椅的金属框架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响！暗红的腐蚀液如同毒血，瞬间喷射覆盖了轮椅大半！
“老葛爷爷！带孩子们从……从紧急通道……”铁罐喉咙里的声音带着电流过载的沙哑，它圆滚滚的身体像一枚笨拙的炮弹，猛地加速启动！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在所有人甚至来不及反应的刹那，义无反顾地用自己相对脆弱的合金身躯，狠狠撞向那个被轮椅短暂延缓了一瞬的虫潮突破口！
“铁罐——！！”凌羽的心猛地被攥紧！眼前瞬间闪过它在老葛爷爷身边絮絮叨叨汇报天气、笨手笨脚给老人递药片的样子！
噗！嗤嗤嗤！！
如同巨大的、湿透了的沙袋被无数把高速旋转的电锯同时撕开！铁罐那圆滚滚的矮胖身躯几乎是瞬间就被第一波涌进来、如同熔岩恶鬼般的机械蟑螂淹没！暗红色的腐蚀液如同粘稠的雨点，劈头盖脸地淋在它略显陈旧的外壳上，立刻腾起浓烈的青烟！金属外壳被烫穿、软化！它身体两侧那些用于行走的橡胶辅助轮在刺耳的腐蚀声中飞快地消融、失去形状！然而它那仅有的、带着圆形传感器灯的手臂，却死死地抱住了最先冲进来的一只大型蟑螂的后半截肢体！粗大的钢腿锯刃疯狂切割着它的躯干！金属碎片混合着油液四处飞溅！
铁罐的身体在剧痛和不可抗的力量下剧烈抖动、撕裂！传感器灯疯狂闪烁，发出急促刺耳的警报声！在躯干被锯齿疯狂切割的同时，它那被腐蚀液融化了外扩声器的电子喉咙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极其不协调的、嘶哑走调、甚至还在不断漏气短路的……
“睡……吧……宝贝……月儿……高……高挂……”
是老葛爷爷记忆里，他那早逝的妻子最常哄外孙睡觉的一小段《摇篮曲》旋律！
铁罐努力模仿着记忆芯片里那温暖声音的调子，一遍一遍地、卡顿而固执地重复着那走调的嘶鸣！音波混合着警报器的尖锐，在这血肉横飞的地狱一隅诡异地回荡！
睡吧宝贝……月儿……高挂……
它的歌声伴随着身体的碎裂声在继续！试图爬过它的虫群似乎被那微弱却固执的音波频率稍稍干扰，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迟滞！铁罐紧紧抱着那只疯狂挣扎的钢腿，身体因为承受巨大撕扯力而开始变形崩裂，只剩下那个圆形的、唯一还亮着的传感器灯，依然固执地朝着凌羽的方向！
“凌……先生……快……走……”
咔……滋啦……
歌声、警报声和铁罐最后微弱断线的电子音混在一起，戛然而止。
那只传感器灯猛地爆开一簇刺眼电火花，彻底熄灭。
最后的光芒映亮了凌羽那双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剧痛而瞬间布满恐怖幽蓝漩涡的眼睛！
暗红色的虫群撕碎了铁罐的残骸，裹挟着浓烟和毁灭的气息，如同淹没蝼蚁的熔岩洪流，瞬间吞噬了它刚才站立的位置！朝着掩体深处惊骇绝望的人群猛扑而来！铁罐那零星的金属碎片在冲击波下被卷进虫潮，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走啊！！”疤狼的咆哮如同受伤野兽！他巨大的身体挡在破口前，合金巨拳狠狠砸烂一只扑来的蟑螂头颅，暗红毒液和粘稠浆液溅满他的金属臂甲，腐蚀着装甲缝隙！
凌羽的眼瞳深处，那幽蓝漩涡疯狂旋转坍缩！仿佛宇宙黑洞！冰冷！暴怒！毁灭一切的意志在凝聚！刚刚还因为精神力过载而剧痛的左臂断裂处，突然涌出一股撕扯灵魂般的剧痛！仿佛那条理论上不存在的肢体深处，有什么东西被那残酷的景象和歌声彻底点燃、唤醒了！
在那汹涌的暗红虫潮即将彻底淹没疤狼巨大身体，将他连人带甲彻底溶解、吞噬的最后一刹！
“嗷——！！！”
一声完全不似人类的、混合了暴怒、剧痛与恐怖威严的咆哮从凌羽喉咙深处炸裂！宛如龙吟撕裂深渊！这咆哮甚至盖过了无数虫群嘶鸣！压垮了残垣断壁崩塌的巨音！
嗡！！！
一股无形的、肉眼可见空间波纹般的、令人心悸的强横精神力冲击，以凌羽为中心轰然爆发！
没有任何技巧！没有任何花哨！
纯粹到极致的！绝对的！
精神碾压！！！
噗！噗噗噗噗！！！
如同被无数根无形的万吨巨锤同时砸中！所有刚刚涌入豁口、距离凌羽最近、直径超过一米的大型钢铁蟑螂如同被冻结在空中！下一个毫秒！坚硬的外壳毫无征兆地如同脆弱的玻璃制品般轰然爆炸开来！炸裂成漫天飞射的金属碎片、浆液和闪着火花的电子残骸！它们残躯中的核心——那些蠕动的暗红液体——如同失去了承载的容器，瞬间暴露在空气中，发出极其凄厉的“嘶嘶”声，化作刺鼻的黄绿色毒烟迅速弥散！
这股纯粹以意志爆发的精神力冲击极其短暂，也仅仅清空了前方一小片区域的威胁！但造成的精神层面震撼，却足以让整个汹涌的虫潮洪流猛地一滞！所有具备最基本意识感知的机械蟑螂（哪怕是那些被深度改造的），都在那一刻感受到了来自生物链顶端的、无可匹敌的无上威严与恐怖压力！如同野狗群瞬间遭遇了觉醒的远古巨兽！
趁此千钧一发之际！
月霓的厉喝如同炸雷响彻混乱的通讯频道！
“铜脑壳！把那些仓库里的老烟花全点了！！”
“收到！！”
铜脑壳那巨大的、如同青铜巨像般的身影猛地从掩体外一处堆砌的瓦砾堆后暴起！他肩头扛着一个人形物体——正是被制服后昏迷不醒的红蝎！他另一只覆盖着厚实合金铠甲的巨手，五指张开，狠狠拍在掩体外壁一截扭曲露出的粗大电缆上！刺眼的蓝白火花噼啪爆开！一股强力的定向电流脉冲顺着外露的线路，如同狂暴的电蛇，精准地蹿向了东侧百十米外那片倒塌厂区仓库废墟的深处！那里堆满了永生集团遗留下来的、等待回收处理的劣质战斗无人机和成箱的淘汰爆裂物！
轰！轰轰轰轰——！！！
如同沉睡在地下不知多少年的火山群被瞬间引燃！一片连绵不绝的殉爆火云猛地从东侧那片巨大的废墟中心升腾而起！伴随着震天动地的巨响！橘黄色的巨大火球一个接一个狂暴膨胀！滚滚浓烟混合着被冲击波碾碎的建筑垃圾形成了一面数十米高的、翻腾不休的烈焰黑墙！
爆炸产生的、远超普通大炮的恐怖冲击波裹挟着足以掀翻机甲的恐怖热浪混合着无数破片洪流，狠狠地撞向被凌羽精神威慑短暂逼退的暗红虫潮洪流！
无数机械蟑螂如同投进炼钢炉的煤渣，瞬间被狂暴的气浪冲得四散倒飞，撞击在周围的残垣断壁上！更有大批处在爆炸核心区的虫子被瞬间融化、气化！残肢断臂如同暴雨般洒落！
“撤！！从后面走！！”疤狼趁着这短暂的混乱和爆风的掩护，巨大的机械臂猛地发力，将身边两个吓懵了的遗忘者少年抓起朝着掩体内部通道扔去！自己则再次转身，对着混乱的虫潮又打空了一排密集的机炮弹链！子弹打在那些被震飞撞得晕头转向的蟑螂外壳上，“叮叮当当”撞出密集的火花！
月霓已经冲到凌羽身边，一把拉住他还在微微颤抖、残留着恐怖精神威压气息的身体。
铜脑壳魁梧的身影也如炮弹般砸落下来，地面一震，他将肩上如同破布袋般的红蝎往地上一丢，布满划痕的黄铜色面甲转向凌羽，电子眼红光稳定：“车开来了，老大。”
凌羽眼中的幽蓝漩涡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冰封深渊般的冷冽。他能“看到”，在巨大爆炸和冲击波暂时清场的废墟之外，如同无尽潮水的暗红色虫流并未退去，它们正在重新汇聚，啃噬声如同丧钟敲响在整个废墟之下……月球……脑吞……
他目光扫过脚边瘫软的红蝎，又抬起，望向东面那片还在翻腾燃烧的火焰废墟之墙。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冰冷而疯狂的笑意。
“好戏，才开场。”凌羽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地落在寂静下来的废墟角落，“去脑域边疆前，先给这老阴货送个‘小礼’。月霓，刚才冲击波震荡频率全录下来了吗？”
粗粝的腥风裹挟着钢铁摩擦的尖啸扑面而来。
疤狼那柄烧得赤红的电热战斧撕裂空气，死亡的灼浪几乎燎焦凌羽的额发！
千钧一发！
凌羽脚踝肌肉猛地绞紧，在油腻的合金地面拧出一个深坑！
恶臭的风压几乎将黏糊糊的机油、腐败的有机物和浓烈到令人窒息的铁锈味狠狠灌进凌羽的鼻腔！那柄被烧灼得赤红发亮、仿佛刚从炼钢炉里抽出的巨大电热战斧，带着疤狼全身的狂怒和几乎要碾碎空间的重量，撕裂腥臭的空气，当头劈下！斧刃前端蒸腾的空气发出嘶嘶的尖鸣，炽热的气浪先一步如同毒舌的信子舔舐在凌羽的额头皮肤上！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额前几缕汗湿的碎发因为高温而瞬间卷曲、碳化的轻微脆响！
疤狼那只独眼中迸射出的猩红光芒，狞笑凝固在变形的金属面甲下！他庞大的身躯因为全力以赴而微微前倾，巨大的阴影将凌羽完全笼罩！这一斧，势在必杀！
就在斧刃距离头皮不足半尺，灼热的死亡罡风压得凌羽几乎无法呼吸的刹那！他全身的神经如同压缩到极限的弹簧！左脚脚踝处包裹的粗糙防护绷带瞬间被绷紧的力量撕裂！脚踝内侧的肌肉纤维疯狂地扭曲、绞合！带动整个脚掌在布满油腻和金属碎屑的光滑地面，如同钉子般狠狠旋转下压！
滋啦——！
刺耳的摩擦声中，厚重的靴底在冰冷的合金地板强行摩擦出几道深陷的凹痕！鞋底边缘的橡胶甚至因为瞬间的高压和高速摩擦冒出丝丝青烟！
借着这强行爆发的、违背物理惯性的瞬间扭曲之力！凌羽的身体猛然从斧刃下劈形成的恐怖风压中心硬生生拧转、抽离！
呼——！
灼热的斧刃裹挟着烧红的死亡气息，以毫厘之差擦着凌羽后脑勺外侧急速削过！几根未能及时躲避的发丝在赤红的斧刃边缘无声气化！冰冷的头皮都能感受到那股贴着骨骼刮过的灼痛！
凌羽险之又险地避开这开颅一击！但代价是巨大的！强行扭动身体的核心力量瞬间抽干！左臂那早已撕裂的神经元链接处爆发出一阵钻心剜骨般的剧痛！他落地不稳，身体如同被巨锤砸中的麻袋，踉跄着向侧面翻滚出去！
疤狼这倾尽全力的一击劈空！巨大的惯性带着他庞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向前扑！斧刃失去目标，狠狠砍在了凌羽刚才站立位置的、那块布满冷却液的暗红色半凝固有机物废料池边沿！
轰！！！！
灼热的战斧如同烧红的钢钎刺入冷油！那摊粘稠的混合物被瞬间点燃！巨大的烈焰混合着恶臭的黑烟猛地爆燃升腾！滚滚黑烟夹杂着刺鼻的有机化合物燃烧的气味瞬间遮蔽了小片区域！强劲的冲击力震得周围地面嗡嗡作响！
黑烟和灼浪暂时阻碍了视线！
但这仅仅是喘息之隙！疤狼被烈焰一激，战术义眼红光瞬间被黑烟干扰得狂闪！怒火彻底吞噬理智！他发出一声受伤蛮牛般的狂吼，左肩那个被撕裂的巨大豁口再次喷出细密的电火花！右臂猛地发力回收，沉重的战斧从燃烧的粘稠物里拔出，拖曳着粘在上面的燃烧物和滚烫的铁水，带着灭顶之势，朝着凌羽翻滚落地的方向再次疯狂扫去！战斧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凶厉的赤红色扇形光带！
“杂碎！给老子碎！！！”
凌羽刚刚挣扎着撑起上半身，胸口的闷痛尚未平复！那股灼热的毁灭性劲风再次排山倒海般扑面而来！战斧横扫，覆盖范围之大，几乎封死了他左右闪避的所有空间！背后是冰冷的金属墙壁！退无可退！
死亡的阴影再次降临！这一次比上次更近！更凶！
就在这比前一次更加绝望的瞬间！
嗡——！
一道轻微的破空声几乎与战斧的咆哮同时抵达！
不是物理的音爆！而是某种高频震荡、直接作用于脑部听觉神经的尖锐蜂鸣！
疤狼那只疯狂闪烁、锁定了凌羽的战术义眼，猩红的扫描光芒骤然出现了一瞬间的异常——如同信号不良的屏幕般剧烈地花屏闪动！紧跟着战术义眼内部的核心图像处理和威胁锁定模块遭受了极其短暂、却又精准致命的电子干扰！屏幕上凌羽的位置信号瞬间变得极其模糊！
疤狼横扫的动作出现了几乎是本能的、微不可查的一丝迟滞和偏差！
就是这零点零几秒的干扰！
凌羽的身体在死亡压力下再次爆发！身体如同无骨的蛇，猛地向后弯腰！同时右脚在地上狠狠一蹬！整个人几乎是以一种铁板桥的姿势，险险地贴着地面向后滑出！那柄扫过的电热战斧擦着他向上弯曲的胸口、咽喉、鼻尖、甚至眼睫毛掠过！滚烫的高温气流灼烧得他胸前的衣物瞬间焦黑冒烟！皮肤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噗嗤！
战斧的末端狠狠砸在凌羽刚才背靠着的冰冷金属墙壁上！赤热的斧刃如同切豆腐般深深楔了进去！高温瞬间融化了小片金属，发出“滋滋”的声响！墙壁被砍出一个巨大的凹陷，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开去！大量的火星如同火树银花般迸溅四射！
疤狼拔斧的动作因为嵌入过深而不得不滞涩了一瞬！
“走！”
一个冰冷、短促、不容置疑的声音再次响起！是月霓！她不知何时已经移动到凌羽侧后方不远处一堆倒塌的金属废料顶上！纤细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哑光黑的作战服几乎不反光！那只刚刚在凌羽翻滚时投掷出某种微型干扰装置的手已经收回，此刻她手中的短枪已经抬起，枪口指向另一侧——那两个刚刚从地上爬起来、提着链锯正要包抄过来的疤狼手下！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嗤嗤嗤！
又是三道微不可查的破空声！比之前攻击疤狼的蓝光针要轻微，甚至几乎看不到轨迹！但在那两个刚稳住身体、面目狰狞的喽啰身上瞬间炸开！没有致命伤口，但两人浑身如同被高压电流瞬间贯穿，猛地剧烈抽搐起来！链锯脱手，身体僵直地倒下，陷入强效麻痹状态！
凌羽没有任何犹豫！甚至连半句废话都没有！月霓的每一次出手都精准、高效，如同设定好的致命程序！这种生死一线的配合中，语言的沟通只会变成多余的累赘！信任是唯一的桥梁！
他强忍着内脏翻江倒海的震荡剧痛和左臂深处撕裂般的神经抽搐，身体在落地滑行的惯性尚未完全消失的瞬间，腰腹核心再次爆发！双手猛地一拍冰冷油腻的地面！在疤狼咆哮着终于拔出战斧、掀起大片熔融金属液滴和火星的同时，凌羽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向前猛窜！
“哪里逃！”疤狼的咆哮带着惊天的怨毒！斧头带着被彻底激怒的恐怖力量，朝着凌羽的后背狠狠劈下！他根本无视了那两个倒下的手下，眼中只有这个接二连三从斧底逃生的猎物！
然而，凌羽的前冲并非直线！而是极其突兀地冲向了侧前方！那里，是疤狼那庞大笨拙的身躯难以迅速转向的死角——一个巨大半凝固的有机废料池和一堆被高温烤得变了形的巨大废弃引擎残骸形成的狭窄通道！
疤狼的全力追击因为凌羽的急速变向而显得笨拙！巨大的战斧再次劈砍在一堆坚固的金属零件上！火花四溅！巨大的反冲力让疤狼不得不暂时减速！
凌羽的身影已经滑入了那条狭窄通道的阴影中！他甚至连头都没回！
月霓冰冷的目光扫过紧追而入的疤狼那庞大的身躯，眼中锐利的光芒一闪，似乎在计算着什么。她没有丝毫停顿，轻盈的身体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悄然无声地从那堆废料顶上滑落，紧随着凌羽的身影，也闪入了那片相对狭窄昏暗的区域。
“妈的……爬虫……钻洞的爬虫……”疤狼暴怒的低吼在狭小的通道里回荡，带着金属摩擦的回音，更加刺耳。巨大的身躯强行挤入原本就狭窄的空间，厚重的装甲刮擦着两侧扭曲的金属管线和垃圾堆，发出令人牙酸的噪音。他那只猩红的义眼疯狂扫视着前方阴影深处，试图锁定目标。
就在这几乎密闭、充满压抑感的狭窄通道里，奔跑在最前方的凌羽，突然猛地刹住了脚步！
没有丝毫预兆！仿佛将所有的动能瞬间凝固！
紧跟其后冲入通道的疤狼庞大的身躯带着巨大的惯性猛冲而至！他那只独眼刚刚捕捉到凌羽静止的背影片刻！大脑甚至来不及反应这是否是个陷阱！战斗的本能让他几乎下意识地再次抬起战斧准备劈砍！然而——
嗡——！！！
又一道远比之前更清晰、更刺耳、仿佛亿万只毒蜂同时振翅的尖锐鸣响，在狭窄的通道内陡然炸裂！
这一次的干扰波强度远超之前！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进疤狼的脑颅深处！他那颗安装在头颅装甲下、用来强化战斗感知和处理信息的电子辅助处理器猛地发出一阵刺耳的“哔”声爆鸣！猩红的战术义眼视界瞬间彻底变成一片混乱的雪花噪点！大脑深处传来针扎般的剧痛和极度混乱眩晕感！
是月霓！她就站在凌羽身后几步之遥！一只手持枪稳稳指着疤狼的方向！另一只手中紧握着一个巴掌大小、此刻正剧烈闪烁着蓝色电弧的装置！
疤狼挥斧的动作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强大的精神干扰而出现了致命的僵直！身体重心因前冲之势而不稳！巨大的战斧停在半空！
就在疤狼意识空白、身体僵直破绽大开的瞬间！
一直如同静止雕塑般的凌羽动了！他猛地转身！那双被汗水和污迹浸染却依旧锐利如猎鹰的眼眸深处，此刻只剩下冰冷到极致的杀意！他的身体如同一张拉满到极限的巨弓！右拳紧握！手臂上青筋根根暴起！
在他拳峰的视觉中心点！在熵减视界那无视强干扰的精准解析下！疤狼胸甲正中偏左下那一片没有亮起警示黄光、代表防御最“厚实”的区域——一片多层复合装甲的接缝处！一个因为连续的剧烈动作和高强度的能量对抗而内部结构产生微妙松动、能量流略微滞涩的微小缝隙节点！此刻正清晰地映照在凌羽左眼的量子视野之中！那是坚不可摧之下隐藏的最后一丝缝隙！
就是这里！！
凌羽腰腹猛地一沉！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从脊椎、从胸腹深处、从每一条还未断裂的肌肉纤维中挤压出来！如同火山喷发前的最后积蓄！他的右拳在即将击出的瞬间，似乎蒙上了一层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幽蓝光晕——那仿佛是精神意志催动到极致、引动了体内残存量子能的一丝外溢！
呼——！
拳风撕裂空气！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和足以洞穿山岳的锐意！
嘭！！！！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不似肉体撞击金属的巨大声响在狭窄通道内爆发！
凌羽那包裹着微弱幽蓝光晕的右拳！精准无比地、带着凝聚全身精气神的终极一击！狠狠印在了疤狼胸甲偏左下、熵减视界锁定的那个微小缝隙节点上！
时间仿佛被这重重的一拳打得停滞了一瞬！
疤狼那覆盖着厚实复合装甲的胸口，被拳锋击中的位置，瞬间向内塌陷下去一个清晰的、碗口大小的拳印！
咔嚓！咔嚓！咔嚓嚓！
一连串密集、细小、如同坚冰被重物缓缓压裂的崩碎声音，从那拳印边缘内部沉闷地传出！
疤狼巨大的身体仿佛被攻城锤正面撞中！竟被这一拳之力砸得双脚离地！庞大的身躯向后抛飞！狠狠撞在身后的废弃引擎残骸之上！
轰隆！
那巨大的废弃引擎被撞得向后平移数米，狠狠挤压在通道的合金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疤狼庞大的身躯死死地镶嵌入那堆变形的钢铁中！胸口那个清晰的拳印凹陷处，裂缝如同活物般迅速向四周蛛网般蔓延开！覆盖全身的复合装甲竟如同干涸的河床般寸寸碎裂！露出下面开始冒出黑烟和电火花的连接线路！
疤狼那颗深陷在扭曲钢铁中的头颅，战术义眼最后疯狂闪动了几下猩红的光芒，像是绝望的挣扎，光芒终于彻底熄灭！那双巨大的、覆盖着金属的手掌无力地松开了沉重的斧柄，砸落在地。那只独眼里残留着极度震骇、难以置信和无法理解的疯狂神情凝固住，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一拳！
仅仅一拳！
轰杀了这如同钢铁堡垒般的改造巨兽！
通道里死一般寂静。只有铁屑和碎块从撞击点簌簌落下的声响。
月霓保持着举枪的姿势，那层覆盖在凌羽拳峰上的微弱幽蓝光晕在她锐利的眼中一闪而逝。她看着凌羽如同耗尽了所有力气般、单膝跪地、剧烈喘息的身影，又看了看疤狼胸口那致命的塌陷和碎裂的装甲，冰冷的瞳孔深处，似乎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震动。她从高处跃下，轻盈地落在凌羽身边，短枪依旧警惕地指着疤狼的尸体方向。
“走？”她的声音依旧简洁，目光却停留在凌羽那只微微颤抖、指关节甚至有轻微皮肉擦伤渗血的右拳上。
凌羽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里的铁锈味和几乎要爆裂开来的胸口闷痛，撑着膝盖艰难地站起身。他瞥了一眼自己那只刚刚爆发出恐怖力量的拳头，拳峰红肿破皮，隐隐作痛，但他更感到一种虚脱般的力竭。他看了一眼月霓，点了点头，没有任何言语。
两人不再停留，迅速穿过这条狭窄的通道，朝着更深、更混乱的遗忘者秘密据点入口方向潜行而去。身后，疤狼那巨大的尸体被冰冷的钢铁残骸半埋着，胸口的裂痕无声诉说着一场发生在幽暗角落的雷霆绝杀。
而就在凌羽和月霓身影消失在弯道阴影中的下一秒——
嗡……滋啦……
疤狼那只已经完全熄灭、嵌在碎裂头甲里的战术义眼深处，一点比针尖还要微弱的、幽紫色如同血管纹路的电芒极其诡异地、如同垂死蚊蚋般微弱地闪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