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城，是妈妈。”
电话那边传来了母亲的声音，叶落城皱眉：“妈，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叶母略微顿了顿，“我就是想要你明天回家一趟……自从那天你们吵架之后，你就没回过家了。”
叶落城顿感烦躁。他尽可能保持平静：“她还在我们家吗？”
“嗯……你也真是的，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呢，非要吵架……”
“妈，你不明白的。”
叶母有些不高兴了：“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了，回来之后你要好好给我解释清楚。”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叶落城知道和母亲是怎么也说不通的，最后也只好妥协：“好，我知道了，明天回去。”
“这还差不多。”显然，叶母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挂断电话，叶落城握着手机的手紧了又紧，褪去伪装后的他倍觉无力。
回到寝室，就迎上了沐云飞和楚小雨讨伐的目光。
“咳咳……”叶落城自知理亏，却也只是淡淡地开口：“我们输了吗？”
“哼，坑队友2号。”沐云飞没瞧出他眼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愤愤地说道。
“2号？”叶落城想问，那么1号是谁？
“仅次于夕瑶！”
沐云飞给了他答案，同时也直接给他安了这么个头衔。
叶落城顿时黑了脸。身为堂堂的帮主，竟敢把他和一只战五渣相提并论。
楚小雨很有眼力见地过来解围：“不就一局游戏嘛，咱们刷回来就是了。走，出去吃顿好的，回来再战。”
叶落城手机响起的时候，他就在旁边。一低头就看到了屏幕上显示的来电，是叶母。他心里多少有了猜测，估计回来脸色肯定不好看。
叶落城虽不爱多言，但是，也不至于乱发脾气。毕竟是个男生，没有什么烦恼是打完一场球再去喝一杯不能解决的。何况，他家境又好，成绩又突出，不像他们两个毕业了还得操心工作。
可是近几个月，楚小雨发现叶落城变得易怒起来。尤其是每次和叶母通完电话，并且奇怪的是，这个学期开始，叶母地电话来得格外勤，似乎一天打一个都不够，晚上也像查岗似的。
他和沐云飞还曾经嘲笑过他，像个高考生。
直觉告诉他，叶落城一定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
临走前，楚小雨还不忘对面正在焦急等待的夕瑶。
【雨千夜】：“夕瑶，我们有点事，今天就玩到这吧。”
夕瑶暗松了一口气。刚刚退出副本以后，系统突然提示帮主大人退出了游戏，夕瑶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太坑了，所以惹帮主大人生气了呢。
现在看起来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那么也就是说，以后还有机会！夕瑶毫无负担地为此次团战下了一个这样的定义。
心情好了，似乎是灵感也随之而来了。
脑海中浮现着刚才四人游戏的场景。帮主大人身姿飘逸，在飞行过程中，还会有绿色的流苏出现在四周，搭配起空中散落的羽毛状的漂浮物，画面及其灵动。
夕瑶急切地想要抓住每一个瞬间——帮主大人横琴膝上，优雅的弹奏着乐曲……
于是，关闭了游戏，整理了一下思绪，打开已经沉睡了许久的稿子。
***
“生活有时看上去和游戏副本没差。我们似乎可以随心所欲地选择，比如自己的角色、职业，甚至有一个明确的奖赏就等在前方，一切都清晰可控。然而，现实是，我们并没有被赋予这么多的技能……”
叶落城写到这里，不自觉地停了下来。眼角的余光扫向屏幕右下角——凌晨两点半。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他看向窗外，这个月光照耀下也要浪漫几分的城市。
脑海中萦绕不去白天的那个电话。母亲无疑是在向他施加压力，一场又一场的剥夺，用的武器是血脉亲情。
几天前，一场无奈的公交车事件之后，他的脸上被留下了一个红色的印记。然而，就在这件事发生之前，他接到了“女友”要他过去的电话。
在咖啡厅门口，他无声地叹息，摸摸自己仍旧有些发烫的脸，终是走了进去。
在角落里，他看到了她的身影。
她慵懒地斜倚着沙发，缓缓抬起眼，长而密的睫毛以一个完美的弧度向上翘起，海藻般的长发亲吻着她白皙柔滑的肌肤。
阳光透过咖啡厅的窗户，洒落了一地，如同一副光鲜的画。
她是漂亮的，平心而论。然而，他却最近距离地接触到她最残忍的一面。
林梦琪，一个自己根本就不了解的女生。
叶落城记得很清楚。几个月前，家里突然来了客人。
客厅里母亲唤他的名字，他放下鼠标，走出房间。随后就看到客厅沙发上一对中年夫妇，以及坐在母亲身旁的林梦琪。
母亲很热情地过来拉起自己，走向那个女孩子：“这是我儿子，阿城。”
然后又转过头对叶落城说：“这是梦琪，是你林伯伯的女儿，记得吗？你小时候还跟梦琪一起上过小学的。”
关于这个世交，叶落城有点印象的。小时候，叶林两家就一直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只不过后来听说林家发迹了，一度凌驾于叶家之上。如今叶家走了下坡路……看样子，这一次并非林家登门来访，而是叶父叶母邀请了人家。
那个所谓的林伯伯和他的夫人细细打量着自己，这让叶落城有点不舒服，只不过出于礼貌，还是向两位打了招呼。
只听叶母问：“梦琪啊，你现在交男朋友了吗？”
林梦琪作娇羞状：“叶伯母，我现在还没呢。”
叶母兴奋起来：“是吗？我们家小城也还没对象呢。”
林梦琪直直地看向叶落城，然后淡漠地说出了一句重若千斤的话：“阿城，我挺喜欢你的。”
自那天开始起，叶落城的世界里被硬塞进了一个人。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选择沉默，或许自己如今的世界会有所不同吧。原来骨子里的自己也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呢，如此不堪。
“你与自我为敌，作践可爱的自身；
犹如在丰饶之乡偏造成遍地的饥荒；
你用自己的花苞埋葬了自己的花精；
如慷慨吝啬者用吝啬将血本陪尽。”
看来莎士比亚一早就把这世间的残酷与苦涩看透了……
叶落城不知道自己最终是怎样让自己平静地面对林梦琪的，是依靠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的拷问，还是选择性遗忘。
“抱歉，迟到了。”
“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她微微一笑，没有理会叶落城，而是自顾自地拿起桌上的咖啡杯。
“路上出了点事……”
“我不要解释！”
“咣当”一声，是咖啡杯撞击在桌面的声音，林梦琪冷声打断了他。
“那，对不起？”他看似平静地说出这三个字，却并不走心。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她双手捧起他的脸，强制跟她对视，“你永远都不可以对不起我！”
她还是老样子，一点都不知道掩饰语气。
“你的脸怎么了？”因为靠得很近，林梦琪注意到了叶落城脸上微微发红的印记，她的表情瞬间降温。
“路上不小心。”叶落城并不习惯她对他的肢体接触，侧过头，避开了林梦琪质问般的眼神。
“你在说谎！”
到这个时候叶落城才发现，任何谎言只要一开口，到了林梦琪的面前都会不堪一击。
他回望着她，从她的眼神中又一次看到了嘲讽。
“叶落城，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快点走？”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不明白……好，那你告诉我，这个印记是怎么回事？”
“这跟你没关系。”叶落城想息事宁人，不想在这件小事上再和她纠缠。
但他显然小看了一个女人的妒火，尤其是像林梦琪这样的女人。
“跟我没关系？”她恶狠狠地重复着，“都被人家甩耳光了，还说无关。是不是什么时候把你那些拈花惹草的女人带到我面前来，才跟我有关呢……”
周围人的目光都投向这边，林梦琪丝毫不在意，依旧不给叶落城台阶下：“叶落城，我真是小看你了，是不是你打算趁着我出国，就可以为所欲为跟别的女人搞一起了？”
“林梦琪！你闹够了没有！”
心中如同触电般耸然，似乎是压抑已久怒火终于被点燃。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总是会把原本一件很平凡的小事，扯到一些不相关的事上面去。
而林梦琪似乎没有反应过来。面前的这个男人，这个在她面前从来都不会说不的男人，如今却因为对她轻易地发火。
“叶落城，你敢吼我！”林梦琪的身体颤抖着。
尖酸刻薄的话语传进了叶落城的耳朵，“叶落城，你真行啊，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吼，你以为你现在这样是谁给你的，要是没有我们家，你们能有今天吗……”
歇斯底里的讽刺怒骂之声连番轰炸，叶落城的胸口一起一伏，拳头紧握。
他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总会有像林梦琪这样的人。他们缺乏对人最起码的尊重，似乎就是要看着别人屈辱的生活，才能得到妙不可言的优越感，如同过节一般。他们华丽的外表之下，隐藏着直入人心的残忍。
叶落城缓缓闭上双眼，陷入了短暂的黑暗。
直到窒息的一秒钟过去之后，他对着她轻轻地开口：“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