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黑吃黑

闷雷碾过茶山时，质监局的白色面包车碾断了晒场的竹篱笆。朱隋攥着发霉的茶饼僵在库房门口，周老板的鳄鱼皮鞋正碾着满地碎瓷片——那是徐人言陪嫁的青花碗残骸。穿制服的男人掀开检测仪器外壳，露出里面改装过的电路板，跳动的红灯像毒蜘蛛的眼睛。

“这仪器去年就被吊销认证了！“领队用镊子夹起茶饼上的米虫，“黄曲霉素超标270倍，欧盟标准的......“他突然被朱口欠的咆哮打断。老人抡起枣木拐杖砸向检测台，崩飞的金属碎片划破周老板的西装口袋，露出里面印着“汤池古茶“的商标注册证书。

暴雨冲刷着库房铁皮顶，朱隋看见周老板的嘴角在闪电中抽搐。这个曾教他用栀子黄染茶的男人，此刻正指着他的鼻尖：“都是他干的！我这里有转账记录！“

讨债人的皮卡车碾过晒场的茶青，轮胎上沾着蓝绿色化学污泥。光头踹开雕花婚床的抽屉，王秀兰藏着的化疗药滚落出来，糖衣药片在泥水里溶解成粉色的溪流。

“这床够老，能抵三千。“同伙用斧头劈开床头的“囍“字雕花，木屑纷飞中露出夹层的蜡笔画——朱小满用红笔涂的太阳正在渗血。徐人言突然扑向樟木箱，被光头拽着白发拖行两米，箱底的碎花布裹着朱小满的脐带，此刻正泡在雨水泥浆里。

朱隋的额头抵着冰凉的水泥地，听见周老板在雨中打电话：“对，受害者可以联系电视台......“他西装内袋的录音笔闪着红光，暴雨也冲不淡那刺耳的电子噪音。

化工厂的废气在雨夜变成诡异的荧绿色，朱隋蹲在龙潭河边烧毁茶饼包装。火焰吞没“道光贡茶“字样时，他摸到纸上的蜡笔痕迹——那是朱小满画在病历本背面的彩虹。对岸的排污管突然喷出泡沫，死鱼群被冲上河滩，鱼鳃里塞着米虫的残骸。

徐人言抱着湿透的脐带布缩在灶台后，朱口欠的农药瓶滚到脚边。她突然抓起菜刀劈向腌菜坛，腐臭的酸水溅在“五好家庭“奖状上。坛底沉着周老板送的“古法秘方“，褐色粉末正在气泡中溶解成血水的颜色。

手机在裤兜震动，缅甸号码发来新消息：【车到山前必有路】。朱隋把最后一片茶饼扔进火堆，霉菌在高温中爆出尸臭般的焦糊味。

警笛刺破晨雾时，朱隋正在老茶树上绑麻绳。树皮上刻着的“朱洪武赐匾“字样被露水泡涨，像具腐烂的浮尸。山脚下的盘山公路上，质监局的车队正押着周老板的宝马驶离，车尾箱缝隙飘出茶饼包装纸——印着朱小满的蜡笔太阳。

“畜生！“朱口欠的唾沫星子混着农药味喷在朱隋脸上。老人挥舞的拐杖打翻了煤油灯，火苗窜上伪造的族谱，道光年的“贡茶记录“在火焰里蜷曲成灰蝴蝶。徐人言突然冲出堂屋，怀里的脐带布正滴着蓝绿色污水，在晒场上拖出长长的毒痕。

当手铐扣上手腕时，朱隋看见讨债人的吉普车停在村口。光头倚着车门啃西瓜，鲜红的瓜瓤顺着下巴滴在“扫黑除恶“的标语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