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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汕头画大饼
这里海差点儿让我觉得有必要修改我脑海中“海”的定义。
看到的“海”根本也不是海,而是榕江的入海口。水很浑浊,泥黄色,浮萍、野草、废物品、死牲畜、透明的避孕套飘飘荡荡,水面太不干净。别人告诉我这就是汕头的海,我问还有别的地方吗?二十年前是这样,现在的情况不甚清楚,汕头这地方,再没有去过。
“要看碧海蓝天就到南澳岛去。”
“去南澳岛很贵,要坐游轮才能到。”
听着要花不少钱坐游轮,我就退却,碧海蓝天比不上吃饭重要。来这里打短期工的,口袋里没有闲钱游玩。
只能看眼前的苟且。
沿海湾有一个高耸的堤坝,阻挡海水倒灌城里,取名叫“观海长廊”,我觉得名不符实。这堤上看到的,真不是海。长廊上长着榕树,榕树非常高大,庞硕,遒根苍老,树顶像巨大的华盖,为市民挡下了一片荫。这里看不见渺茫无际的海和碧蓝的海天,轮船倒是有的,汽笛声穿云,吹来的海风饱含鱼腥味,夹着柴油味。对岸三五百米的是礐石山,山上乱石嶙峋,没有房子,巨石与树相斑驳。
沿着观海长廊,坐着一绺放高脚罾的。罾是一种捕鱼的工具,一张巨大的方形网,两根五六米长的苗竹搭成十字架,十字架的四端攥住方网的四脚,撑开巨网,十字架的中点用粗麻绳系住,粗麻绳的另一头系在一根更粗更长的苗竹上,这根苗竹脚顶在地上,很坚韧地弯着腰,——像鱼竿一样,吊着巨大的罾。罾沉入水下,等鱼儿游过来的时候,用力拔起罾,鱼儿就落在了网里,再拾起一竿抄网,把鱼儿抄到桶里来。
放罾的大多是上了年纪的人,但又不是年迈。拔罾需要很大的劲,太老了没有这等臂力。这里没有一望无际的海,是个海湾,所以罾上来的都是海里的鱼虾,有小黄鱼、皮皮虾、鲷鱼等,还有罾上来龟和海螺的。放一张布凳子,旁边放个桶,打点水,罾的鱼就放进桶里,鱼的大小和多少全靠运气。
没有预期,却有期待,每一次拔罾,都期待有鱼,有鱼的时候,惊喜;没有鱼的时候,也不会失落,因为没有预期鱼的有无,鱼的大小。我看罾鱼的人很是悠闲。悠闲的让人羡慕。过上听海罾鱼的神仙日子,这种想法在一个年轻人的心里萌芽。
观海长廊有一个亭子,立着石牌,石上刻着“品海亭”三个金字,亭前是大理石砌的四方平台,名为“观海台”。
我站在这观海台上,用小灵通给戴着助听器才能听声音的父亲报了平安,说要带他来看海,口无遮拦,漫天许诺。父亲像得了非常重大的意外收获似的应诺着,我在电话这头都能感受到这种期待的磁场。
时间六亲不认,虚无缥缈,就这样过去了,当初的这个诺言成了食言,想尽的孝心变成无心。
工作后,我被很多人画大饼,不曾想,我给父亲画了一个漂亮的大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