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铃音溯世

春分那日晌午，玄天宗新入门的弟子们正在擦拭祖师殿的青铜灯。十六岁的江小满踮脚去够最高处的莲盏时，袖口忽然扫落一卷泛黄画轴。画中人身着玄色道袍立于桃林，指尖停着只振翅欲飞的金色灵蝶——那灵蝶翅膀上的纹路，竟与她昨夜在后山捡到的玉珏一模一样。

“你们快看！“同行的少年突然指向殿外。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三百年来从未开花的无字碑旁，竟生出一株并蒂桃树。两朵花苞隔着三寸距离相对而绽，花瓣上凝着的水珠折射出奇异彩光，仔细看去，每道光晕里都浮动着细小的星图。

地脉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轻响，守山长老腰间的青铜铃铛突然无风自动。老人浑浊的双眼骤然清明，颤抖着摸出珍藏的宗门秘典——封面烫金的“玄天异闻录“五个字正在褪色，内页浮现出从未记载过的篇章：

【新历二百九十八年，凤鸣钟自响七声，护山大阵第二十一重形态解封。】

后山禁地的云雾在这一刻散去，露出被藤蔓覆盖的青铜巨门。门环上缠绕的双蛇雕像突然转动竖瞳，左侧蛇首吐出块冰晶，右侧蛇首却流出滚烫的岩浆。江小满手中的玉珏突然发烫，在冰火交汇处映出个模糊的“開“字。

“都退后！“守山长老的警告晚了一步。江小满掌心的玉珏已嵌入双蛇交缠处，青铜门轰然洞开的刹那，所有弟子腕间都浮现出凤凰虚影。他们看到门内不是山洞，而是座悬浮在星海中的实验室，培养舱里沉睡的身影颈后皆有凰纹。

时空在此刻产生奇异的褶皱。陆沉的声音突然响在每个弟子识海：“道法三千，唯心不易。“众人惊觉手中多了柄木剑，剑柄缠着的红绳与画轴中别无二致。江小满的剑穗上多了枚玉坠，内里封着片桃瓣——那正是三百年前林晚发间簪过的。

夜幕降临时，并蒂桃终于绽放。两朵花中各坐着个三寸高的灵体，玄衣男子在推演星图，素裙女子在调制丹砂。当巡夜弟子提灯走近，灵体便化作青烟没入花蕊，只在月光下投出相依的剪影。

“今日功课加倍。“执事长老板着脸训斥偷看的弟子们，转身却偷偷将新酿的桃花醉洒在树下。酒液渗入泥土的瞬间，地底传来清越剑鸣，惊得后山灵兽齐齐望向北方——那里是被赤血老魔摧毁的紫霄城旧址，此刻竟有金色结界冲天而起。

江小满在子夜溜回青铜门前。玉珏映出的实验室布满裂痕，唯有中央控制台闪着微光。当她触碰屏幕的刹那，浩瀚星图扑面而来，每颗星辰都标注着熟悉的日期：正是三百年前陆沉与林晚并肩而战的每个重要时刻。

“小友，该物归原主了。“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江小满转身看见守山长老捧着个檀木匣，匣中青铜剑的缺口与她怀中玉珏完美契合。当剑珏相撞的瞬间，实验室数据流化作漫天流萤，在桃林上空凝成两句偈语：

【因果轮回终有尽】

【明月清风又一生】

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新弟子们发现讲道堂多了幅水墨画。画中玄衣剑修与药灵少女对坐弈棋，棋盘上星子排列成双螺旋，棋盘边搁着的正是那柄青铜剑。最年长的执事弟子突然红了眼眶——画中少女发间银铃，与他幼时在废墟捡到的那枚何其相似。

后山禁地的浓雾重新聚拢前，江小满看见并蒂桃树下多了两串脚印。一串踏着星芒，一串染着药香，蜿蜒通向云海深处。山风送来清浅的笑语，像是谁在哼唱古老的童谣：

“青铜铃铛响三响，药田灵蝶栖剑上。莫问故人归何处，且看新桃映旧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