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9章 高明楼吃瘪
“加林,是你回来了吗?”
“加林,你在家吗?”
高玉德一听,顿时把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连忙起身迎了出去。
因为这两个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高家村的大能人和二能人——大队支书高明楼,和他未来的亲家刘立本。
高加林笑了笑,也只得跟着出了门,把两人迎到炕上来坐。
几人寒暄了几句,刘立本作为高加林的准岳父,也就没有藏着掖着,直接说明了来意。
“好加林哩,听说你把公社文教专干马占胜举报了?
今天县纪委和公社的人已经来找明楼支书调查情况了,还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意思再明白不过,这是要处理明楼哩!”
“处理明楼支书,不至于吧?”
高加林假装惊讶,皱着眉头对刘立本道:“叔,你来是想让我去县纪委给明楼支书说情?”
“是的哩,你现在是县的名人了,面子大,只要你开口,明楼支书这事就过去了。”
刘立本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我哪里有什么面子?
这还是昨天的事,昨天恰好地区主管卫生教育的专署陈副专员,派他的秘书专门来了解我的情况。
因为我写了一篇介绍波斯国黑色革命的文章,被《环球》编辑部收录了。
《环球》编辑部的沈老对我很好奇,以为我是一名长期研究国际问题的专家,就请陈专员来了解一下我的情况。
然后恰好那天我去县文教局有点事……”
高加林一五一十把昨天发生的事跟两人讲了,然后很不好意思地对高明楼说:“明楼叔,这件事搞成这样,真的不是我的本意。
我当时也是实在气不过,这才举报了马占胜,哪知却误伤了明楼叔你。”
高明楼吓得心惊肉跳,汗水瞬间打湿了后背,他强作镇定道:“好加林哩,既然这样,那就麻烦你去县纪委和公社帮我说说好话。
请求他们不要给我处分,我一定好好做检讨。
叔知道这事是我做的不对,你就消消气,原谅我好么?”
说完,他又用乞求的眼神望向刘立本和高明楼。
刘立本见状,立刻配合道:“好加林哩,你明楼叔可是看着你长大,之前对你也很照顾,你就忍心看他为了这个事这么熬煎?
再说了,你和巧珍结亲后,双星就是你的挑担,你明楼叔和你就成了亲戚。
你难道真要抓着这件事,记恨你明楼叔一辈子?
你去给他说两句好话好吗,你现在面子大,你说一句顶你明楼叔说一百句哩!”
高玉德也劝说道:“好加林哩,你明楼叔也是一时糊涂才做下这件事。
他是看到三星天天在外面闲逛,担心他会变成个二流子,所以才想给他谋个民办教师。
做下这件事后他当时就后悔了,昨天还跟我说哩,说这件事是他做得不对,是他太自私了。
但事情已经做下了,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他说只要能让你消气,要他怎样补偿你都行。
你听爸一句劝,千万不要记恨你明楼叔,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好吗?”
高加林很耐心地听他们把话说完,这才笑着摊手说:“爸、刘叔、明楼叔,你们都误会我了,我真的从没记恨过明楼叔。
这事完全就是赶巧了,我气不过的是马占胜那老小子,竟然凭空污蔑我的清白,说我体罚学生被家长举报!
这完全是无中生有,空口白牙给我泼脏水,我怎么能忍?
我才二十四岁,我有远大的理想和抱负,我怎么能让我的档案上莫名其妙沾上这样的污点?
所以我只能当场举报,说马占胜是收受了明楼叔的贿赂,让三星顶替我的民办教师。
因为不这样说,我就证明不了我的清白!
爸,刘叔,明楼叔,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
“是这个理。”
三人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称是。
高加林继续道:“至于县里和公社的来找明楼叔调查情况,这也是为了查清真相,还我一个清白。
既然是这样,你们要我跑到县纪委说什么呢?
说我举报错了?
那我不就要蒙受不白之冤了?”
高明楼急了,他比高加林更懂华国的人情世故。
所谓高加林体罚学生被家长举报,只是马占胜随便找的一个借口。
大家都知道这件事的真相是什么,只是看破不说破而已。
因此高加林说的那个什么“污点”,其实是没有人会当真的,也不会记在档案里。
他这次来找高加林,就是想让高加林去县纪委说一声不追究了,再说明一下高加林和他的亲戚关系。
县文教局和公社教改组再把那张通告撤掉,这件事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做没发生过。
甚至经过这件事后,他在公社和县里还能变得更有面子!
但高加林偏偏就抓着那个什么“污点”不放,真要把人急死!
高明楼飞快地动起了脑筋,连忙解释道:“好加林哩,这件事没有你想的这么严重哩……”
高加林一下猜到他想说什么,哪会给他这个机会,笑着打断道:“明楼叔你说得对,这件事确实没有这么严重。
给我安罪名,泼脏水的是马占胜,我举报的也是马占胜贪赃枉法,收受贿赂。
就算明楼叔因此受到误伤,但这其实也不是一件严重的事。
我虽然没有托过关系走过后门,却也听说过几个送礼的顺口溜。
‘办事都得凭关系,有了关系靠关系,没有关系找关系,难找关系买关系’;
‘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礼品不登门……’;
‘不给好处不办事,给了好处乱办事’。
还有人总结出以前的送礼行情是‘手榴弹(酒)、炸药包(点心盒)、20响(香烟)——三响齐发’;
现在的送礼行情是‘抽支烟不顶事儿,喝顿酒管一阵儿,要想办点事儿,得送组合柜’。
明楼叔你不就是给马占胜送了一点礼,托他办点事吗?
我不信县纪委,和公社会因为这种事就处分你,那打击面就太大了!”
高明楼一时语塞,急得都要哭了,心说你让我把话说完,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他跟公社还有县里的干部,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怎么会看不出,这架势就是要处分他哩。
而且是从重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