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米布周
名刺准备好，交给跳虎，让他连夜去米布周家一趟，把名刺送到对方手里，约定正式拜访的日期。
然后又找来笔墨，亲自修书一封，告诉栓柱儿：“这封信交给岳将军，务必送到。”
“是!”
“还有这位小娘子······”
雪娘以为他跟米布周是一路货色，抵死不从，还朝他脸上吐口水，幸好他躲得快，没吐着。
站在后面的卢定远倒了血霉，无缘无故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
“愣着干什么，把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娘子也押回去，用胡饼塞住她的嘴，禁止她随地吐痰。”
在张晋的指挥下，栓柱儿用马鞭把雪娘捆住，押着往回走，雪娘以为自己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居然回头大骂：“你这伪君子……呜呜…”
话音未落，嘴让栓柱儿塞住了。
张晋听了也不在意。
等属下走了，回头打量卢定远：“要不卢兄也回去吧，我已经命人投了名刺，不用你引荐，也能见到米布周家的人。”
这卢定远不傻，脑子转了个弯，微微摇头：“监正大人是怕连累我吗，不妨事的，家里的杀威棒你也看见了，吃饭的家伙都锯了，跟公门已经一刀两断，再说我也不吃周家的租子，不怕他们刁难。”
“既如此……那咱们上路吧。”
“请。”
两人连夜走出武安县的内城，一路向北。
跳虎先他们一步投放名刺，半路骑马回来，恰好碰见，言明周家的门房已经收下名刺，可随时来访。
一行三人加快脚程，穿过城北竹林。
只见月色下映出一座深宅大院，占地少说十几亩，武安县一带除了县令大概就数他们了。
大院门前有长线串成的葫芦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散发着微弱的橘光。
灯壳子上的‘周府’二字，隔着老远就能看见，似乎在昭告远道而来的张晋，大宋没被抢走的财富，都在这深宅大院里。
张晋觉得这很好，非常好，因为从金兵那里不好抢，从这里抢的话，还是比较容易的。
下马把缰绳甩给跳虎，张晋撩起破旧的青衫下襟，迈步走上三层石阶，拍打朱门上的兽环。
隔着门缝能看见里面亮着灯，而且跳虎刚刚来过，门房有所准备，轻敲了三下，门就开了。
一位面相和善又不失精明的门房老头，抻着脖子朝他们赔笑：“不知几位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他微一拱手：“在下太行山八字军牧监监正，张晋。”
门房等的就是他。
连忙打开朱漆大门，把张晋请进去，前面掌灯带路，绕过两丈来宽的照壁，步入前院。
虽然那门房老头故意把灯笼打的低一些，只给他们照路，但张晋还是发现了一丝异样。
他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照壁为什么用黑布搭上了?”
门房老头的步子停顿了一下，回头笑道：“监正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在武安县有米布周的诨号，染布也是常有的，
这黑布上料做绸子裁衣，可不容易，所以渲染之后都要搭起来晾晒，坪坝上晒满了，多余的只好挂到照壁上。”
“原路如此。”
张晋没有多问，暗暗记在了心上。
跟随门房穿过整洁干净的前院，以为过了垂花门，结果又是个前院，以为后面是正堂，结果不是·……
不大会的工夫，已经走过六七重院落，仿佛来到了庭院深深深几许的大宋皇宫。
不禁让张晋感叹，这家伙逮住吞并的乡下田产，可劲儿的盖房子，咱们汉人对房地产的热爱果然是有传承的。
忽然柳暗花明，来到一座略显宽敞的庭院，两旁的抄手游廊挂着米黄色的灯笼，灯笼下面花草繁茂，蛾子在花间飞舞。
游廊尽头转入正堂，正堂门外肃然站着一位穿褙子常服的中年文士，正负手望着他们。
说起这褙子，看起来像个加长款的马夹。没袖子，一缕薄衫，套在燕居服的外面，微风一吹，扬起几片衣角。
看上去儒雅俊逸，风度翩翩，尽显宋代文士的风流，张晋都有点羡慕了，心想哪天我也要做身褙子穿穿。
门房挑着灯笼快步上前禀报：“周员外，太行山八字军牧监监正张晋张大人来了!”
米布周家虽然在当地小有名气，终究是个乡绅富商，士农工商四个层级，排在最末。
因此张晋一个小小的义军马头儿来访，也要家主周瑾亲自迎接。
周瑾让门房退下，笑着拱手道：“和风来讯，喜气临门，我说今儿个早晨怎么看到了乳燕归巢，原来是监正大人要来光临寒舍，大人快请进。”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周员外做足了面子功夫，张晋怎好提金枝楼那些扫兴的事?
便也笑脸迎上去，说着久仰，进去落座饮茶。
他的名号已经在名刺上摆出来了，来干什么，相信周瑾一定能猜到，无非就是买马。
八字军前些日子东进大名府，打了一场有名的败仗，河东一带都知道八字军是义军。
义军买马，地主乡绅总不能按照前些年的市价，三四十两卖他们一匹吧?
何况现在时局动荡，银钱短缺，地方上能拿出这么多钱招兵买马的也没几个人，肯定会用义军的旗号，让乡绅募捐。
这个口一开，不可能不放血，周瑾就怕他开这个口，啜饮几口茶，刨根问底张晋的来历。
“监正大人既然姓张，是不是跟清河张氏有些渊源?”
他没有扯谎，淡淡的摆手：“那倒不是·····”
周瑾立刻接话道：“其实我们米布周家祖上跟清河崔氏，是有些渊源的，前朝的不说，熙宁年间出过两个翰林，都跟司马大人叙过同年。”
宋朝官场上排资论辈，初次见面必定叙同年，你是哪一年的进士，我是哪一年的进士，投的哪位宰相的门生，必定要说个清清楚楚。
官场上碰见这种事也就罢了，周瑾一个地主乡绅，也搞这一套，张晋不得不怀疑，这是在显摆家世。
好教他知道，我米布周也是有来头的，别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