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别了,沈一石1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婉转悠扬的水磨腔在后堂内悠悠回荡,将《牡丹亭》里的凄美故事娓娓道来。沈一石此刻正慵懒地躺在黄花楠木榻上,双眼微闭,一脸陶醉。他的手边,摆放着一盏香气袅袅的茶盏,泡的是今年头芽的明前狮峰龙井。
这戏班,可是他上个月刚花了十万两银子,特地从昆山买回来的正宗昆剧戏班。自那以后,他对这个戏班宝贝得不得了,到哪里都要带着,仿佛这戏班就是他身份和品味的象征。而他的手中,正把玩着一方前不久刚花一万两银子收来的宋朝赵德甫的和田玉印。沈一石时不时地将其拿到眼前,细细端详,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沉浸在这奢靡的生活之中。
平常谨小慎微的他也就在自己的这一亩三分地,才敢活得像一个杭州城的首富。然而他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的好日子在今天就要到头了。
“宫里办差!叫沈一石出来!”一声如洪钟般的呼喊。朱七大步跨进沈宅大门,声若惊雷,话语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说罢,他利落地从腰间抽出镇抚司衙门的令牌,在门前小厮眼前晃了晃。令牌在日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好似一道催命符。
小厮定睛一瞧,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他惊恐地瞪大双眼,连滚带爬地向后堂奔去,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完了,完了……”
“你可听清了?”沈一石正沉浸在戏腔之中,被这突如其来的慌乱打断,眉头一皱,放下手中的玉印,坐起身来问道。
“小的听的真真的,他说是宫里来的。”小厮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宫里的?”沈一石低声重复,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喃喃自语道,“我怎么从没听杨公公提起过宫里要来人呢?昨天还去他那里吃饭来着。”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昨天杨金水特地邀请他去品尝御赐外邦红酒时,那欲言又止的样子。
沈一石的心脏猛地一缩,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如乌云般,迅速笼罩在他的心头。但在这织造局当差的这些年,他见过的世面也不少,与宫里的人打交道更是家常便饭。所以,尽管心中有些不安,他也没有特别在意,只当是虚惊一场。
“快扶我穿好衣服,我来会会这个宫里来的!”沈一石挺直了腰杆,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大声吩咐道。
此刻的他,还没把来人放在心上,只当是像往常一样,是那些替宫里办差路过杭州,到他这儿来打秋风的人。
“哼,宫里什么人都想从我这雁过拔毛,一个个都把自己当祖宗,一个都得罪不起!”他一边在心里暗自腹诽,一边有条不紊地整理着自己见官场来人专门穿的粗布麻衣,脑海中盘算着应对之策。
在他看来,像往常一样,包个一千两银子的红包,再挑选几件精美的古玩玉器,找个杭州城里最好的酒楼,摆上一桌丰盛的酒席,就能把这些人轻轻松松地打发走。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次来的是专门锁他性命的锦衣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