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风沙迷宫

暗河的水裹着碎冰撞上沈瑜的脊骨，怀中的血书残页在激流中忽明忽暗。他攥紧断水枪的枪杆，枪尖在水底青石上擦出连串火星，照见河床下累累白骨——每具骸骨的右手都缺了无名指，断口处套着青铜指环，正是南朝影卫的标记。

“哗啦！“

破水声伴随着利刃破风的锐响。沈瑜本能地仰头，三柄分水刺擦着鼻尖掠过，将血书钉在对岸岩壁上。火光自高处倾泻而下，他望见萧凝月倒悬在钟乳石间，手中火把映亮腰间晃动的玄铁弯月坠。

“沈公子接好！“她甩出银索缠住断水枪，借力将人拽出漩涡。沈瑜跌落在地时，袖中虎符残片突然飞向岩壁某处，与另一枚嵌在石缝中的残符拼合完整。机关转动的轰鸣声中，暗河水位急速下降，露出河床中央的青铜祭坛。

祭坛上的卦象令萧凝月瞳孔骤缩。六十四枚人头骨按先天八卦排列，中央供着的正是沈瑜母亲的牌位。牌位下压着半幅婴孩襁褓，金线绣着的生辰八字让沈瑜如坠冰窟——那竟是他从未知晓的真实诞辰，比族谱记载足足早了三个月。

“令尊用九十九道天雷改过你的命格。“萧凝月剑尖挑开襁褓，露出下面暗红的血契文书，“就为破这'幽月照命'的死局。“

沈瑜的指尖刚触及文书，祭坛突然剧烈震动。六十四具头骨齐齐转向他，下颌开合间涌出靛青毒雾。萧凝月旋身挥剑斩断七盏长明灯链，灯油泼洒在毒雾中燃起幽蓝火焰，将那些浮现在空中的血契文字照得分明：

“沈氏子嗣年满二十，当以心头血祭月......“

暗河对岸突然传来金铃脆响。十八名幽月盟死士踏水而来，为首者手中提着的鎏金鸟笼里，困着只通体雪白的信天翁——鸟爪上系着的玉牌刻有沈府暗记，正是父亲随身的平安符。

“少将军不想听听令尊遗言么？“死士首领的弯刀敲击鸟笼，信天翁突然口吐人言，传出沈骁沙哑的嗓音：“瑜儿，到娘亲牌位前跪下......“

沈瑜的膝盖不受控制地发软。那声音裹着某种摄魂秘术，震得他怀中虎符嗡嗡作响。萧凝月突然咬破舌尖，将血珠弹在断水枪刃上，枪身铭文遇血即燃，爆出的火光中现出段幻影：

暴雨倾盆的灵堂，年幼的沈瑜蜷缩在棺椁旁。本该死去的母亲突然睁眼，将染血的匕首塞进他掌心，唇间溢出的黑血在棺盖上画出弯月图腾。窗外雷光照亮持枪而立的沈骁，枪尖正滴落着与母亲心口同样的毒血。

“现在明白了吗？“萧凝月的声音在颤抖，她颈间旧疤不知何时已完全裂开，露出皮下青铜色的机关齿轮，“你母亲才是幽月盟最后一任祭司......“

死士们的弯刀结成杀阵。沈瑜握枪的手背青筋暴起，枪尖点地的瞬间，祭坛下突然刺出三千柄锈蚀刀剑——正是二十年前失踪的幽州精甲。亡魂的悲鸣在洞窟中回荡，断水枪的龙纹吞口渗出鲜血，逐渐与血契文书上的字迹融合。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岩缝时，沈瑜抱着母亲的牌位走出地宫。萧凝月留在暗河尽头的血字正在消融：“九月初七，当铺地窖，真相换命。“

他回首望向崩塌的洞穴，那些随水流走的青铜指环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如同散落在大地上的星子。怀中的断水枪突然轻吟，枪杆上浮现出新的铭文——正是《伽蓝志》缺失的那页，记载着沈氏先祖与幽月盟祭司的合婚大典。

风沙又起，萧关城的轮廓在远处若隐若现。沈瑜抹去嘴角血渍，将染血的帷帽扔向空中。布帛在风里舒展成招魂幡的形状，幡尾系着的青铜蝎子扎进沙地，毒刺指出的方向，正是赵翰夫人每日焚香的观音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