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撩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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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可以喊他

接下来半个小时,谢桑桑一本正经编造了一个凄凄惨惨的过去,听得陈港生一愣一愣的。

“谢桑桑……也希望……有人陪?”沉默很久,陈港生忽然开口。

“也?”谢桑桑挑眉。

“……听……错了。”陈港生偏过头去,但想起刚才谢桑桑讲的故事,抿抿唇,又看向她,那双一贯清冷的瑞凤眼里写满认真,

“但……谢桑桑……可以……喊。”

“啊?喊什么?”

陈港生嗫喏了好几次,谢桑桑都没回过神来,直到陈港生脸色臭烘烘地瞪她一眼,用烂到没边的普通话磕磕绊绊说——

“谢桑桑……可以……喊……乖崽。陈港生……不生气。”

谢桑桑呼吸一滞。

后来关于港岛的记忆逐渐模糊,只剩下了十六岁那年的喧闹盛夏,还有那个横亘青春,此时此刻在沙发上乖乖坐着打着吊瓶,身上白体恤一尘不染的少年。

蝉鸣未倦,少年仰头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儿,见她久久未动,以为自己理解错了她的意思。

难道谢桑桑和他不一样,谢桑桑不需要人陪?

那好吧。

陈港生低下头去——

“当我……没说。”

“真的可以这么喊你吗?”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陈港生愣了愣,抬头看向谢桑桑,面带不解:“什么?”

“我这么喊你,你不会生气吗。”谢桑桑剥开一颗大白兔奶糖,含进嘴里,用甜滋滋的味道来缓解自己的错愕。

她以为按照这小少爷喜怒无常的脾气,这么喊他高低发个火。

没想到不仅不发火,居然还允许她这么喊自己。

他的眼睛里写满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同情。

对她编造的,故事里的自己悲惨过去的同情。

“不生气。”出乎预料的,陈港生摇摇头,随后想了想,慢吞吞开口,

“妈妈说……开心……最重要。”

“谢桑桑……要开心……”

妈妈说想要和一个人处理好关系,最真诚的祝福是希望他天天开心。

妈妈希望他开心,于是事事以他的意愿为重。

除了把谢桑桑带回来和打针这两件事。

经过这将近两个月的相处,他觉得谢桑桑可以和妈妈还有周叔一样来到自己的身边,被他的小世界所接纳。

所以他想要和谢桑桑打好关系。

自然的,他也就希望谢桑桑能够开心。

可少年吃饱了饭,拥有足够的资本,所以能触摸艺术的最高境界。

他并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些人的起点生来就不一样。

他以为的那些生活中常见的,随口能说出来的,都是别人奢望难得的东西。

看着陈港生那双眼睛褪去冰冷后只剩下过分的清澈,谢桑桑微微攥紧糖纸,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想较劲儿。

也许又是穷人该死的自尊心作祟。

又也许是,童年里那只大黄还未跟着阿嬷走远。

还会有人来关心她吃没吃饭,睡没睡好觉。

这让她觉得不现实,让她想要反复试探,她的大黄回来与否。

她便真的喊了出来——

“乖崽?”

谢桑桑带着几分试探,用港岛话小心翼翼开口。

“……我……在。”

“乖崽?”

“我……在。”

“乖崽?”

“我在。”

“……”

“……”

一开始陈港生还有些不适应,但努力效仿着之前自己喊谢桑桑时,谢桑桑回应的模样,来认认真真回应他。

喊了几遍后,听见陈港生能顺畅流利地说出我在这俩字儿,谢桑桑莫名鼻子一酸。

在那个遥远的小山村,只有阿嬷和大黄会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回应她的呼唤。

后来阿嬷走了,大黄也走了,她发出的呼喊换来的是馊掉的饭菜,棍棒教育和封建的思想灌输。

阿嬷说,总会有人来爱自己。

但在这之前,要先自己爱自己。

可她连活着都困难。

连读书都是瞒着家里偷偷摸摸去的。

而陈港生的回应,居然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仿佛是名曰为家的港湾向她敞开怀抱,从此她有自己的容身之地,再不需要寄人篱下,吃不饱穿不暖,再不需要每天担心被跛脚的阿爹拿去换彩礼钱。

可这不对。

陈港生和她不一样。

他们从来不一样。

梦是要醒的。

谢桑桑用力嚼着奶糖,低下头拿出手机假装刷视频,一边刷一边慢悠悠开口:“开玩笑的啦陈港生,我这么喊你要是被他们知道,得几瓶盐汽水喷死我。我还想读书,我可不想失去这么好的副业。”

陈港生一愣,下意识瞥了一眼谢桑桑。

少年对情绪的感知很敏锐。

他刚才分明感受到女孩儿眼里溢出的难过,可为什么又这么快变得满不在乎。

又不晓得怎么问,又不晓得说什么,陈港生挠了挠后脑勺,对于这突然的冷场感到有些莫名的烦躁,却出奇地没去打扰谢桑桑。

他两手抱胸,臭着脸暗戳戳瞪了几眼旁边的人,随后便不再有动作,任由吊瓶里的药液从针管输进自己的身体之中。

打吊瓶还是挺管用的。

两个小时后宋舟钊下来给两人两体温,发现他们都退烧后,简单开了一些感冒药,便叮嘱道:“这几天别再淋雨了,没事的话多喝点姜汤,驱寒。”

谢桑桑低声道谢后就上了楼。

陈港生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忽然耷拉下脸,砰一声踹了一下桌子——

“不喝……难喝。”

对于他突然发脾气,宋舟钊表示司空见惯,想起什么,便慢条斯理地开口:“谢小姐身体底子不好,如果少爷不好好配合治疗的话,也许这几天你都吃不到她做的烤酥了。”

“……”

少年的脸色更臭了,看着没有停留的某人,忽然梗着脖子大声开口——

“不吃……就不吃!不……稀罕!痴……线——”

宋舟钊这才发现自家小少爷的语言组织能力有了卓越的进步,看看他的黑脸,又看看远去的女孩儿背影,若有所思地摩挲起下巴来,片刻后轻笑一声。

看啊,他猜的没错。

能治这小祖宗的真祖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