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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夜行三万里,黄粱梦今夕
“他是妖!”
“叛徒!”
“我早看他不是什么好人,私通妖族,其罪可诛!”众人咒骂着,还有些对于这些咒骂得当的人的称赞,这些人一个个的被光芒笼罩,路过的人又被光芒感染加入,众人都在呼和,直到最后,嘈杂变得整齐。
“私通妖族,其罪可诛!私通妖族,其罪可诛!私通妖族……”气势越演越烈,大有吞天之势。
“秦……罪人已伏诛,毕竟是有些情谊,留个全尸吧!”台上有人犹豫说道。
“留着作甚,你秦家已经出了个这样的叛徒,还想给他在你秦家祖祠立个派位不成?”有人讥讽。
“自然不会,可是……”那人犹豫着。
“不如挫骨扬灰,烧个干净。”台上又有人说道。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直到有人在高处喊:“对!挫骨扬灰!”
众人跟着喊:“挫骨扬灰!挫骨扬灰!挫骨……”
台上的人言默,没人在提出异议,为首的人手里捏着雷霆,就要动手,也在这时有人从城门处走进来,众人见到来人顿时安静下来。
这是名少年,面如冠玉、宝玉镶冠、双眼如炬,眼中青白相济、孕育神光。眼睛扫过众人,众人多是慌忙回避这少年的目光,也有人血红这眼直视少年眼睛,但是这些人是少数。
这人便是秦寒,还是意气风发的秦寒,眼睛还在的秦寒。
秦寒眼睛又扫过台上的人,最后落在众人中间,被审判的中心——一具尸体。
“秦寒!已经留你性命,你还回来作甚!”为首的人压着怒问。
“滚……滚出北帝城!”人群中有人喊,众人便跟着喊。
“滚出北帝城!滚出北帝城!滚出……”
气势如虹,秦寒却是不顾,径直走向那具尸体,过处众人皆是不敢阻拦,纷纷缩着脖子让行,只有一个少年高喊着口号、血红着眼的人想要站在的秦寒面前阻拦,秦寒只是看着这人,脚步不停,一步步就像在这少年心中炸起惊雷,掀起滔天巨浪,教他胆战心惊,最后口中呼吸错乱,跌倒在地。
秦寒就这样跨过这少年,末了只能听见秦寒这样说:“秦渔,十年之间你尚且还有些胆魄,现在你却连站在我面前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秦寒单手摘去头上镶嵌这宝玉的发冠,随意向后一抛,落到落魄的秦渔怀中,面对夜思梦想的东西,秦渔却显得有些无措。
“我走之后,你便是秦家少主,这少主冠就是你的了,你且记得这是我的施舍,不是你的本事!”
言罢,众人这时候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是审判者,于是又壮起胆子将秦寒团团围住,秦寒眼中无喜无悲,环视众人,这些人多有高出秦寒许多的人,但是皆是生出教秦寒俯视的感觉,睥睨众人,只管向前,人挤人,直面秦寒的人退无可退,只能是艮这脖子拦在秦寒面前。
秦寒突兀的大笑出声,道:“是我高看你们了,以为借着老的都在这,便想着压我一头?可笑!”
秦寒长发披挂,掌心向天,心念一动,掌心剑气随风而涨,长发疯舞,剑气越过城头,穿破云海,只听见潮声如鼓、生灵寂音;见剑气如宏,天地失色!
“我这一剑春秋!谁剑利坚,与我一战!”
众人静默,无一人敢敌!这下就是没了面子也没有人敢与秦寒直面,纷纷让出路来。····················
台上众人也是面面相觑,有人愤恨,有人嫉妒,有人惊讶,但跟多的事艳羡,又人喃喃:“剑春秋!这般年纪就悟出自己的剑招,若是秦寒不死,秦家可再坐首席百载!可惜……”这人突然噤声,有人已经注意到他了。想到秦寒本来不用死,但是秦寒还是回来了。
看了眼台上众人,这人只能在心中叹息,秦寒这般做派便在无活下去的可能!
秦寒没有在意,或许是对自己的结果早有预感,倒是坦然,收起剑气,面前已经是空空如也,大步向前!
“已经放你一条性命,你还回来作甚?”台上有人问。
“我为人子,自然是来为我父亲敛尸。”秦寒回答,走到尸身前,扯下身上衣袍盖在尸首上,就要带走尸首,就听见台上有人大喝。
“混账!我等在此,还轮不到你个小辈放肆!”台上的人一声怒喝打破沉默。
台下有人说:“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一时间众人再一次大喊。
这一次秦寒离得近了,声音震耳欲聋,回过头,秦渔已经站起身,怀中抱着少主冠,这一次他没有大喊,只是血红着眼死死盯着秦寒,秦寒在这样的情形下竟再次露出笑容,只是这一次是欣慰,口中喃喃:“只知道跟着别人喊算什么,这才有个少主的样子。”
秦寒最后一次目光在众人面前扫过,这一眼包含颇多,众人也渐渐安静。
“我和我父亲十年前来到这里,他将这里当家,也为这个所谓的家做了很多事,他不欠你们的,至于我……”秦寒将手附在面上,猛地发劲,伴随着鲜血如柱,一双眼睛连带着血管脉络被尽数扯出。
钻心的疼痛教秦寒面上顿时失去了血色,脚下都有些站立不稳,踟蹰些许,稳定心神,秦寒还是站稳了脚步,眼珠悬在手中,秦寒眼前在也看不见任何的光亮,秦寒已经难以平静的说出话来,咬着牙大吼出声:“今日我便剜去双眼,以报尔等薄恩,尔等意满否!”
台下众人都被秦寒的果敢狠厉震慑,无人言语,看见秦寒双眼尽无,顿时生出些许胆气,便有人在人群中小声嘀咕:“你在我北帝城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就想用双眼睛就了了?”
这番言语倒是道出众人心思,皆是点头!
就是看不见秦寒也想象得出身旁的这些人是些什么样的嘴脸,不住冷笑,眼眶中鲜血泉涌,雕刻秦寒面孔嗤笑的痕迹,就像俯瞰人间的魔头。
秦寒将手中眼珠递向台上的人,道:“作威作福也好,为虎作伥也罢!这双眼睛也够了,这些小辈没什么见识,台上的诸位……老人应该看得明白。”
随着秦寒的言语,身边的这些人看向台上,这双众人觉得不够分量的眼睛,台上的人却是目光灼灼。
“名家之学,名辨之法,刑实之眸。这双眼睛秦寒自行剜出,脉络灵根俱全,若是蕴养得当,心魔不惧、得见真法、大道坦途。这是不弱于武道天眼的眼睛,得到他的人未必不能成为第二个秦寒!”众人惊叹,只是知道秦寒十年风光,压得众人抬不起头,一式春秋便教同辈之人不敢直视,但只有那些站在台上的强者知道,秦寒十年修行的是一双眼睛!
台上众人面面相觑,都存了抢夺这双眼睛的意思,他们这般修为这双眼睛已然无用,可是若是自家小辈能得到这双眼睛……秦寒太过耀眼,谁不想复刻出个秦寒出来?可是正因为这秦寒太过耀眼,谁家又放心这双眼睛落到别家手中?
一时间秦寒举着眼睛却无人接过,都在等着变数。
“这是一双顶好的眼睛!”还是为首的人伸手一招,将秦寒的眼睛收入手中,道:“其中尚有秦寒灵魂残留,不如先将之放在我城主府温养,之后在提归属。”
“叶城主说得是。”众人应是。
台上的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这双眼睛上,秦寒已经失去了眼睛,但是显然还是没有打动台上的人,没有人理会秦寒。
“既然两不相欠,我可以带着我父亲尸首离开了吗?”秦寒问。
“哼!大言不惭!我北帝城出了你父亲这个叛徒,天下人怎么看我北帝城?这耻辱你这么还?”
“沽名钓誉,沐猴而冠,可笑!”秦寒只觉得众人虚伪,杀人放火、弱肉强食每天都在发生,在场的人谁的手里没有沾染过鲜血?
“黄口小儿怎知我北帝城千年传承的名望?”有人呵斥,威压如潮水般向秦寒压来,秦寒身上顿时觉得大山压在肩头,就要压跪双腿、压弯脊梁,但是秦寒顶住了,代价是秦寒身上骨头多是碎裂,发力的血肉撕裂,秦寒变成了一个血人。秦寒终究还是年轻,强者就是露出些许气息都难以抵挡。
“也罢……这世间的善恶、是非、正邪的道理还不是先到的人说得算,既然你们想要一个说法……”秦寒苦笑,抬头向天,现在已经看不见了,所幸刚刚瞎,还能想象天是什么样子的,本来是明亮的蓝天、纯洁的白云,转而又想到照话本里的说法,这个时候应该是乌云密布下着大雨才像样的,接着脸上的鲜血好像都像是雨水了。
“哈哈哈!”秦寒被自己这样的想法逗笑了。
秦寒笑着举起自己的手,手握成拳头,伸出拇指,向着心脏落下。
秦寒的拇指插进了自己的胸膛,触及到了自己的心脏,甚至感觉到了心脏的跳动,感觉到了生命的悲鸣。
“那便以我的血为尔等洗城!尔等意满否!”秦寒撑开胸膛,手在半空划过轨迹,鲜血泼洒,染红了所有人,染红了整座城。
秦寒脚步踟蹰,想要弯下腰带走地上的尸首,要没有弯,却是支撑不住先跪了下来,身体倾倒,俯身在父亲身上,感受他身上的余温,只是想到:“我还以为我起码能走出这座城,太难看了。”
秦寒倒在了血泊中,倒在他父亲身边,他还是没有带走他父亲的尸首。
雷霆落下,秦寒余同尸首一齐烟消云散,等到一场大雨冲去鲜血和记忆,一切也就结束了。
“这真是我?”天空之上秦寒和老施并肩而立,而这一切都尽收眼底,不知道这老施使用了何种手段竟重现了秦寒几日前的画面。
“就是你。”
“这明明是必死之局,那些人就没有想过要放我带着尸首离开,我为何要回来?”秦寒问。
“这你得先问问谁人救你出来,还将你送到万里之外去,可是为什么要消去你这十年的记忆呢?”
这时的下方渔鸟作散,那个手握雷霆的叶城主还留来原地,想来将秦寒劈的烟消云散的是他,救下秦寒的应该也是他。便道:“怕我再回来。”
“记忆是一种力量,同样也是一种负担,它肯定你的身份,同时也将你束缚。”
秦寒若有所思,道:“那你还将这些告诉我?”
“我这人心善,这不是见你求知若渴嘛。”
“你不就是想要我怪怪听你话修炼嘛。”秦寒想着,看向低下这座城道:“你成功了,总有一天我会回来!”
秦寒正正衣冠,正容亢色,双手交叠,持师生礼数向着老施恭敬一拜:“多谢老师相告。”
“这一次是老师还是老施呢?”老施笑道。
秦寒还是严肃保持着行礼,说:“学生今后修行望多指教。”
老施收起笑容,将手温和的按在秦寒头上,仙人扶顶,这是这方世界的传统,这般就代表着老施收下了这个弟子,今后倾囊相授、荣辱与共。
“我活着的时候并没有留下道统,唯一的弟子也是我妻子为我收下的,出门在外就别想着提我名字了,不好使。”
“就你还有老婆?”秦寒还想再问老施的时候老施却轻轻挥手,秦寒消失在原地,只有老施一人站在原地,
底下的人已经散尽,只有叶城主在留在原地,这人突然抬起头,看向老施所在,两人竟然相互对视,看见了对方的存在。如实旁人在这必定是惊掉下巴,老施不是让秦寒看见了过去,而是带着秦寒回到了过去!这样的手段真就是通天了。
“不愧是界城三杰之一的叶和辛,竟然能够看见我。”老施傲然道。
叶和辛先是躬身行礼,才道:“前辈若是不想让我看见,我怎会看见。再说前辈能扭转光阴回到现在,手段通天,我这些本事哪能入您的眼。”
老施挥挥手:“行了,免了这些客套话吧。我来这里就是让秦寒知道这些事,你明白吗?”
叶和辛叹了口气,喃喃:“果真如此。”
这轻言教老施听见了,便问道:“怎么?你知道些什么?”
叶和辛瑶瑶头,道:“不是我,是秦明礼。他早就察觉到您藏身在哪戒指中,只是不知道您为何一直不漏面,您修为通天,我等也不敢叨扰,直说您气息温润,必有仁德之心,或是在考校秦寒,若是秦寒在当日回头为他收尸,您有一日也必定会回来,只是不知道您回来得这么快。”
老施回想起这秦明礼来,道:“秦明礼吗?他确实是可惜了,以他的能力,要不当年的那档子事,医道显圣第一人或许就是他了,也是因为那件事,他也必须死!可惜、可惜。……他还说些什么了?”
叶和辛闻言,手中一招,一顶小鼎便出现手中,躬身递出,道:“这鼎或许不如您的眼,但是他唯一能给秦寒留下的东西了,还请前辈转交。”
“不送我吗?毕竟现在秦寒连个拜师礼都没有。”老施打趣道。
“秦明礼只是让我见到前辈的时候将这鼎交出,此后这鼎归属全凭前辈定夺。”老施打趣,叶和辛却不敢造次,正色说道。
“行了行了,没意思。”老施挥挥手,随手将鼎收入手中,没什么兴致。
“前辈!还有一事相求!”
“啥事?想拜师吗?不收徒!”
“前辈修为通天不敢奢望,只是关于秦寒,我洗去秦寒的记忆便是不想要秦寒再回来,现在您就可以将秦寒的眼睛带回去,未来秦寒的成就不会低,只是还请前辈不要叫秦寒回来了,这也是秦明礼的遗愿。”
“什么叫我叫的?这是他自己要回来,我只是路过的好心人,做好事也有错吗?”明明手段通天,但是老施却是多有波皮无赖的样子。
“那双眼睛随你们,不管我事,以后秦寒自己会回来找的。不要说话了,话不投机半句多。”老施不耐烦的一指点出,灵光在空中划过正中叶和辛的眉心。
“这门功法你就收着,送你的,我没有什么道统,所以你也不用守密,只要是人族的,你爱传谁就传。”交代完,老施懒得在和叶和辛多说,消失在原地。·
叶和辛在原地摸了摸头上的冷汗,这老施虽说是收了秦寒为徒,但是这样的大能实在不是叶和辛这样的能够掌握的,只能是任之驱使,能够活下来就是大幸了,想着秦寒,不禁道:“侄儿,我也算是尽力了,希望你看的开,别回来寻死。”
末了叶和辛还是缓缓摇头,若是秦寒想的开,当时就不会回来,没了修为,失去了眼睛……秦寒一定会在回来的。
老施回到了郑家,但只是站在院子中,看着手中的小鼎,若有所思,笑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人都死了,还想着防我呢?秦执教倒是煞费苦心。”
小鼎静默,没有反应,老施又道:“秦执教,还是别藏着了,我知道。秦执教?秦执教……”
老施一遍遍的喊着,好一会,小鼎这才些许震动,一道灵光闪出,在老施面前化作人性,是个儒雅的人,也是秦寒的父亲——秦明礼。
秦明礼躬身行礼,才道:“前辈!民教早已经是过去了,还是不要提了。”
秦明礼对这民教讳之莫深,老施则是无所谓道:“好好好!名教你不认,秦家你总该认,秦家主?”
“前辈随便吧,我已经是死人了,虚名而已。”
“你就怎么不放心我,死都死了还在这鼎里面布局。”
秦明礼叹了一口气,才道:“前辈修为实在是太过可怕,秦寒是我唯一的儿子,不得不做些准备。”
“你这准备可是个大手笔,若是我真的要夺舍秦寒,你这里面藏着的东西可是会要我老命的。”
“前辈既然能够发现我,我的一切手段已经无用了,谈何威胁呢?”
“又不是亲生的,做怎么多值��吗?”老施问。
“秦寒值得。只是不知道前辈为何一定要选择他呢?”
“因为他是秦寒,仅此而已。”
这般,秦明礼方放下顾虑,两人相视一笑。良久,老施望着屋子,问道:“要不要再最后见一面?”
秦明礼只是摇头,道:“前辈有句话说得对;记忆是种力量,也是一种束缚。既然能够安静的离开,何必让这孩子遭受别离的痛苦?”
“前辈,我很爱我这个儿子,今后这孩子就交给你了……”
秦寒在门内听着,听不真切,依旧泪水洗面,等到没有了声音,很久之后才拉开门,庭院中只有老施一人举着小鼎立在那里,秦寒的目光在庭院中打量寻找,只看见季树上最后的一片枯叶落下,秋天过去了,叶子等不到明年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