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好似祖爷爷刘备
东宫，春日斜照，铺在双阙上，一金一暗，映射出两道一高一矮的倒影。
恭恭敬敬地送走皇后，崇祯吩咐几个小黄门紧闭大门，“今日，让文苑为本宫暖床，你们都先下去吧！”
砰！
“说吧？”恢弘的大门一关，刚才还痴痴呆呆的崇祯瞬间变了脸色，一屁股坐在北面的一张刻着雕花的榻上，光滑且柔软的触感让崇祯内心一怔。
崇祯反脸望向上面的兽皮，皮上有毛，一根一根排练整齐，好似人工绣上去的，崇祯好奇地用手在那兽皮上，心想，“这是何等奢华？想想朕在大明王朝登基这十七年来，多是以勤俭为主，何曾享受这般待遇！”
“太子，要奴婢说什么？”文苑早已分不清眼前的太子到底是精神错乱还是真的司马家的英灵附身。
“大胆！”崇祯再次手拍在榻上，发出剧烈的响声，唯唯诺诺的太子再次恢复了英色。
“奴婢惶恐，还请太子恕罪！”文苑连忙跪下，暗自懊悔，“今天难道不宜值班吗？早知道就不要献殷勤，让她们几个骚狐狸来伺候着今日阴晴不定的太子了！”
崇祯披着毯子站了起来，站到那文苑身前，仔细地打量着这女子，“你也不用心慌，本太子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就可以！”
“是！”文苑不敢节外生枝，立刻回禀。
半响，见太子不语，文苑提心吊胆地先问起来：“太子，你要问什么？”
经文苑一番提醒，崇祯怔怔的眼神才开始流转，缓缓醒悟过来，一本正经地问：“现在什么朝代？什么年号？”
文苑倍感诧异，又胆战心惊弱弱地说：“现在是大晋国，泰始九年！”
崇祯大惊，虽然早有预感，但是还是无法相信自己早已附身在这傻子太子身上，本命地想挣脱出去。
“泰始九年，孙吴还未统一，鲜卑再起，太子才十五岁···”
崇祯虽然在大明王朝之时，由于自己的爷爷万历帝一直不喜爱父亲泰昌帝，所以不仅对于父亲和哥哥的功课不上心，自己也是偷偷学习，才习得一些经集子学。
一不留神，崇祯双眼瞥见案上横放着《论语》、《逍遥游》、以及《汉书》之类的文典，下意识地拿起《论语》，那规范得当隶书上写着“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妙哉！妙哉！”崇祯眼前浮现了那劳累不堪的一生，不由得感慨，“朕非亡国之君，而事事皆是亡国之象，在位十七年，夙兴夜寐，披肝沥胆，那千疮百孔的大明王朝终将是一场过眼云烟！”
一旁的文苑大为惊叹，“这白痴太子真是疯言疯语，什么十七年，什么亡国？怎么说话颠三倒四的？”
“不仅如此，这太子什么时候爱读书了？而且还能流畅地背出《论语》中的一段，难道一场落水就真的能够让太子恢复神智，摒弃痴呆吗？”
文苑鼓足勇气，小声询问：“太子，您什么时候能读《论语》了？”
还沉浸在亡国悲痛的崇祯，立马恢复意识：“哼！本太子生于帝王之家，太傅太师乃当朝大儒，些许《论语》，岂不是信手拈来？”
“信手拈来？”文苑暗自排讥，“上次让你背一句曹植的‘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都要背上一个多月，这《论语》惶惶二十篇，四百九十三章，字数更是多达一万五千多字，你却说信手拈来，可笑！”
崇祯见那文苑虽然低着头，不发一声，但她那身体颤抖，脸颊蠕动，无不表现出她的不屑与嘲讽。
崇祯见状，怒从心起，“贱婢！你敢嘲笑本宫？”
文苑再次跪倒在地，“并非奴婢有意嘲讽，只是太子的话让奴婢无所适从，遂控制不住，倘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太子责罚！”
欲要发作的崇祯回首一想：“这突然的转变，定然让人不信，先试探一下这宫女的心，再考虑是否要收纳她！”
“嗯哼！”崇祯咳嗽了一声，把书放回原处，缓缓走下书桌，略过文苑，走入大厅中坐了下来，“本来和你这奴婢没什么好解释的，但是看在你城府不错，又是亡国之女的份上，本太子与你比拼一番《论语》上的道理，也好让你信服！”
文苑见太子又是单衣薄衫地下了榻，立马拿起猩红的毯子，跪在他身旁，轻轻盖上，“奴婢，才疏学浅，恐怕···”
“闭嘴！”崇祯低吼着，“本太子问你，何谓‘本立而道生’？”
文苑见太子提问，惊讶地合不拢嘴，小心翼翼地看着那他的眼神，一道渗人的精光仿佛要直刺内心，吓得她立马低头，吞吞吐吐，“本者，乃仁也，守孝悌，知廉耻，报忠贞，乃为人之本，人有本才能立于这天地之间！”
“想不到，这宫女竟然有这番见识？”崇祯双眼凝视着文苑，“作为帝王十七年，到死了，身旁才有一个王承恩与自己殉葬，满朝文武，都是一群酒囊饭袋，一个个只会摇头晃脑地念着八股，阐说大义；临危之际，皆是过街老鼠，抱头鼠窜，人生中最后的朝会，竟然空无一人！现在看来，连这宫女都不如！”
“本太子再问你，何为‘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文苑一脸茫然，小声问：“这《论语》中有这句话吗？”
“你只管答！”
“奴婢实在不知，还请太子责罚！”
崇祯苦笑，“是呀，这是大明皇帝两百六十多年的经验，你怎么会知道呢？”
崇祯惆怅地四周观望，只见身后台阶，约有九层，铺设着锦绣，“这小小的偏殿，竟然也修葺如此精美，到处都是雕栏画栋，耗费得如此奢靡，难怪这大晋将会在白痴太子的统领下，一度江河日下，逐渐走向灭亡！”
崇祯愤然起身，一步一步重重地踩在台阶上，脑海不停地浮现出皇兄朱由校托付江山的景象，“吾弟当为尧舜！”
“当为尧舜，不！”崇祯抬脚迈第二个台阶，“在位十七年，先除阉人魏忠贤！”
迈入第三个台阶：“启用袁崇焕，再抗八旗满人皇太极！”
步入第四台阶：使用洪承畴，镇压闯王李自成！
第五台阶：周延儒？毛文龙？满桂？五十二相？
···
崇祯的步伐越来越沉重，越来越艰难，往事越来越模糊，当他迈入第九台阶之时，那波澜壮阔的一生早已随着一缕春风，飘散而去，遗留下的只有一个形单影只的崇祯在独自怅惘！
“既然，上天垂怜，让朕重生一次，那这大晋江山，朕将扫荡四夷，九州臣服，万国拜冕！”
文苑往上看着那高高在上的太子，语出惊人，仿佛脱胎换骨一般，那往日佝偻的身躯早已变得挺拔，苍白的脸庞充满了血色，特别是那双眼，从死气沉沉到焕发出了新生，似乎要穿透这苍穹，征服这个宇宙！
“这白痴太子的形态，好像父亲往日所说的祖爷爷刘备！”文苑竟然看痴了。
砰！
那偏殿大门被骤然间轰开，就在文苑发呆之时，一行八个女子以及三个黄门鱼贯而入，其中两个小黄门如魅影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制服文苑。
那为首的宫女，身穿一色绿衣宽袖，袖上还绣着绿柳扶风，也不拜见太子，而是一把揪住文苑的头发，发怒道：
“你个小娼妇，让你来监视这白痴，你竟然爬到了他的床上，要是让太子妃知道了，看她不把你做成人彘？”
“说，你在皇后跟前都说了什么？你是怎么勾引太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