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主辱臣死!!!
申时。
汉寨。
“陛下,前面危险,您万不可再往前了!”
一脸惶恐的赵辟疆大睁双眼,大张双臂,死死拦在那位执意要去接应大军的天子跟前。
对于绝大多数战卒而言,根本就没有什么佯败真败的概念!
败就是败!
谁也不知道,各部校尉司马究竟能不能部勒其卒且战且退。
万一不能,那么成千上万的溃卒全部挤在一起往斜水西岸奔命,就会把退路全部堵死!
届时,他们这两百所谓的亲卫死士根本没把握护天子无恙!
乱军可不长眼!
已经移纛回到汉寨的刘禅,看两眼大张双臂的赵辟疆,随即目光又越过其人肩头,往东面寨外望去。
那里烟尘四起,喊杀震天。
而寨内,时不时有仓皇的溃卒穿营而过,朝后方的斜水奔逃。
这种溃军之势,足可以让任何一个未曾到过真正战场的人本能地两腿发抖。
刘禅也是人。
刘禅也不能例外。
无外乎已经见过数万大军血战,数百蹄兽倒亡,腿抖的程度比那些第一次上战场的人轻上许多,但一身盔甲氅衣,又完美地遮盖住他此刻生于本能的不安。
然而此刻他再三坚持要移纛前去接应大军的举动,在赵广等人看来简直就是疯了,又哪里还会注意到这位天子也会心慌?
“朕再往前百步,就百步。”
刘禅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也已经有些勉强。
“陛下,百步前您也是这么说的!”
赵广已经要崩溃了。
这位陛下从斜水移到前至此处,前移百步已经说五遍了!
再移百步,就要回到战场了!
且不说溃卒,万一曹军见到天子的金吾纛旓后,直接不要命冲过来擒贼先擒王,那不是完了?!
呸,什么贼,擒龙!
刘禅看了眼赵广,其后将目光移向穿营而过的溃卒,许久后道:“朕觉得朕该去。”
言罢,刘禅越过赵辟疆大张的双手往旁边挪步。
身上甲片撞击,哗哗作响。
没等他走出五步,赵辟疆再次一个横移,奔至他面前,其后猛然单膝跪下,再抬起头时,已是涕泗横流。
“陛下止步!”
“臣替陛下持纛向前!”
刘禅一时愣住。
思虑片刻后点点头:
“也好。”
赵辟疆如获大赦一般顿时站起,二话不说从旁边两名亲卫手中攫过几乎百斤重的牦顶金吾纛,之后不管不顾地往营寨门外重重奔去。
刘禅命几十亲卫跟上。
很快,饰以牦顶销金,象征着无上皇权的金吾纛旓出现在战场上。
…
…
战场。
左翼。
随着叛将来义率部奔逃,本来顶在左翼中部的傅佥部曲,由于失去了右侧的援护,直接陷入了血战。
等赵云、宗预率部赶至战场时,曹真亲率的本部数千人已经结阵将傅佥部右侧重重包围。
侧面本就是一支军阵最薄弱之处,再加上突然失去援护,傅佥部变阵转向不及,甫一接阵便直接死伤了三百余人。
要知道,之前一个多时辰的正面鏖战,阵亡人数也不过三百而已!
若非傅佥直接放弃指挥,亲自提枪冲至右翼,奋力格杀十数人,他所率这支部曲在士气上就要崩溃了!
军阵后面的都是些老卒弱卒,穿的几乎都是皮甲,战斗意志又不强,根本顶不住!
近千后排士卒直接弃阵而走,被军法官斩于阵后者上百。
但由于溃逃者实在太多,军法官已经无法维持秩序,更有甚者,居然向军法官挥刀刺矛!
好在宗预所率的元戎弩士近距离连发弩矢数千,直接杀死杀伤曹军数百人,惊退了一波曹军,
让傅佥部缓过了气,又为赵云所率两千汉中郡卒腾出了空间,再次将傅佥右部护住。
否则今日战事极有可能大溃。
阵前叛降,对士气的打击太大。
好在由于赵云的威望加成,又由于傅佥、冯虎、宗前诸校尉身先士卒的血战,汉军秩序在渐渐恢复,维持着且战且退之势缓缓向后撤军。
左翼溃卒在减少。
但只是减少,并非断绝。
曹军在人数上仍然占优,而且占汉军大多数的老卒弱卒在体力与披甲率上远弱于敌。
不少老卒甚至由于失力直接放弃了挣扎,无可奈何地面对死亡。
另一边,曹真显然看出了,赵字旗所在的汉军左翼,汉军士气斗志都明显强于他处,于是开始下令,命后部还未进入战斗的几千步卒往远离赵字旗的中部汉军而去。
且战且退就意味着移动速度慢。
也就意味着人数占优的曹军可以奔袭到其背后,直接将其退路堵死。
果不其然,战场中部的汉军在见到曹军向他们背后奔袭而来时便自乱了阵脚。
尤其是一直守在后方的老弱,尚未与奔袭而来的曹军接阵,便主动弃阵而走,开始了溃逃。
原本在前阵血战的冯虎见状,赶忙将指挥权交给了司马柳隐,其后不要命地前冲。
在没有盔甲防护的胳膊大腿被刺不知几矛后,他成功格杀身前十余名曹卒,吓退了身前几乎胆裂的曹军,为自己转战后阵搏出了空间。
然而此刻的他仍旧不退,反而继续向前暴冲,再次格杀七八曹卒。
至此,胳膊与大腿已是流血如注的冯虎带着几十名亲兵往后阵杀去。
而同样已经杀红了眼的司马柳隐立时率自己的亲兵顶上,与冯虎一般不顾魏卒刀枪箭矢向前冲杀!
曹卒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退。
至于二代魏将,更是不愿也不能冲到阵前搏杀。
早上的乐琳就是前车之鉴。
再者,自从大魏建国后,空谈玄学思潮便在洛阳开始盛行,又昭烈死后,洛阳更沉浸在天下无敌的氛围中,只等蜀寇吴贼自生自灭。
而建安末年那场十室九空的大疫与几十年战乱导致的生死无常,使得从曹丕开始的洛阳二代们不再相信天命与道义,只相信权势财帛,只相信及时行乐。
大家都现实点。
洛阳的安逸奢靡之气越来越重。
包括后面阴狠凶戾的司马师在内,大部分二代不论文武,几乎不可避免地浸染一二。
被绮绣、戴朱缨的穿鞋之人,终究不舍得拿自己的贵命去换光脚之人的贱命。
但作为军官,他们本就应该居中指挥,谁能说他们是错的呢?
他们没错。
反而是汉军将帅,竟如早上那个乐琳一般不顾大局,陷阵冲锋,万一死于阵前,那才招天下笑。
可无论如何,这些汉军将领今日就是如此做了。
为何如此?
已经看呆了的魏将并不知晓。
于是乎,与这一支汉军接阵的魏卒整体停滞了片刻。
柳隐率部且战且退。
很快,汉军接近汉寨。
已经成功奔袭至后阵护阵的冯虎,在杀退了一波欲截击汉军的魏卒,获得了片刻喘息后,腥红的视线里忽然瞥见了什么东西。
他扭头望去,彻底怔住。
那是一扇汉寨大门。
那是一面金吾纛旓。
那是一名银甲小将。
当然了,那是赵广。
然而赵广身后去不数步,又一名银盔银甲的年轻将军负弓扶剑,立于高台,静静看着汉阵。
看着他。
“陛下金吾纛旓就在彼处,我等再不可溃!”
冯虎暴喝一声,其后提起戈矛,血流如注又舍生忘死向魏阵突去。
格杀十数。
魏军震恐。
其人却是再次爆喝。
“主辱臣死!!!”
挺枪前突。
汉军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