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风雪压我浪打翻身
在张启文的观念里，修为高深的人应该是藏在山上神龙见首不见尾，枯禅一坐就是十天半个月，而自己这位师傅，似乎是个生活气息极浓厚的人。
“嗯呐，你小子上点心，练武修神不冲突，争取早点开窍，不然白瞎了这身天赋，别一天到晚没个正形，往两仪湖里跑。
那是你三叔的地盘，就是去了也管好自个儿裤腰，俺这位子早晚归你，看上金灵那闺女也就罢了，要是找差了辈儿，那乐子就大了。”
不是，铁子咱俩到底谁没正形？
张启文很想反驳，但槽点太多太密集，一时间不知道从哪一条开始吐，到了最后索性把话烂在肚子里。
他站在原地，摆好姿势，抬头望着青天吐纳。
“对！就是这个样子，你小子..”葛玄诧异地抬起头夸奖的话已经到了嘴边，硬生生改口骂道，“你小点口！嘴张那老大，跟八辈子没吃过好肉一样，显你能啊！
吃相不好这辈子都赶不上四菜一汤不知道么！”
说话间他手里的鱼篓已经成型，小银则挖了一盒蚯蚓，等待着老爷下一步指令。
张启文好似打喷嚏的时候被人强行打断，这喷嚏卡在鼻子根打不出来咽不下去，好生难受，他看向老师的眼神满是幽怨。
他不看还好这一看又是一顿骂声劈头盖脸砸来。
“杵在这儿干啥？下山拾掇拾掇，这身衣裳老膈应人的，乐意住山上也没事，山上有房间。”
“哎。”张启文答应道，出门向山下走去，这位老师似乎不怎么待见自己，这身衣裳是大宁学院统一制式，能有什么问题？
待他走后，李素璇从门后走出，来到他刚才站的位置，躬身道：“老爷，他拿了两本，而且有一本不是为自己拿的。”
“你该叫小老爷。”葛玄皱了皱眉，指正道，“他乐意拿几本就拿几本，乐意给谁看就给谁看，这座道宫都是他的，莫要嚼舌根子。
你要不服就削他，给他削服了，算你的本事。”
葛玄手里的鱼篓颇为满意，他收拾好工具，对着小银笑道：“小银，走，咱爷俩今天要有口福，老爷钓鱼那是手拿把掐。”
李素璇赶忙便要去拿那杆钓竿，急切道：“老爷去哪里？我来驾车吧。”
“你的殷勤选错了对象。”葛玄冷声拒绝，先她一步抓起鱼竿扛在肩上，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丝毫没有给她面子，“当初允你上山，是见你心思纯净。
这些年老往秃驴那里跑，自家的本事不学，净学这些没用的，你记住喽！
天意如刀人心难测，真叫你测出来了，反倒污了你自个儿！
有这份心，刚才那小子下山你就该去送，你将来的命数要么靠自己去拼，要么就把宝压在他身上，老头子年纪大了，不值当！”
李素璇扑了个空，失魂落魄地僵在原地，她双拳紧握，眼中满是不甘。
“人心不过欲，哪还装得下什么别的东西，本宫的命，当然自己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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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麓上的道场人群已经尽数散去，张启文路过时瞧见许多道装打扮的人在搬着矮桌。
这些人有的以意念搬运，有的一口气摞起四五张桌子，大多数是一手一张夹在腋下，沿着山道向下。
他们见到张启文，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起身见礼，口称师叔。
张启文没有学过这方面的礼仪，只得微微点头。
池阳把手里的矮桌交给身边人，对着众人挥了挥手，示意继续做事，他微笑着走上前，说道：“小师弟，我姓池，师从三老爷。”
张启文自然认出了这位笑得很干净的师兄，先前挨打时，这位师兄十分好心地拉架，躬身问好：“池师兄好。”
“小师弟莫要将这顿打放在心上，挨完了这顿打，你就是自己人了。”
池阳笑着上下打量了一番，似乎很是看中这位师弟，啧啧称赞道：“人瞧着骨质轻灵，单这身衣裳倒衬得你不像是山上的人。
回去之后到东城区的成衣铺，买件道袍穿上，大老爷或许就看你顺眼了。”
张启文挠了挠头，不解道：“不过就是件衣裳，难不成披上之后，别人就知我尘缘已断，金海尽干？”
“这话听着就有些玄机，难怪老君能选中你嘞。”池阳眼中有精光闪过，揭过此番道，“你且听师哥一句劝，大老爷跟读书人不对付，所以你最好保持一点距离。”
“怎么个不对付？”
“嗨！这事儿也有些年头了，说起来也是怨那位孔院长，据说当年大老爷初学道时不识字，找这位院长解惑。
孔院长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主，解惑是耐心，但架不住大老爷农民出身，一张嘴就是一股糙味，时不时就要奚落几句。
后来大老爷修为一日千里，只用了两年就叩开天门见得太清，就没再去。
有一年孔院长亲自上山送了一副对联，大老爷当时没明白，挂在门口半年多，最后还是同道上门拜访让人说了出来，丢了好大面子。
我记得那联写的是‘风雪压我两三年，今日浪打我翻身’。”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张启文惊愕，实在没想到看着挺正派的孔院长竟有如此阴阳的一面。
“说的是啊！再后来孔院长得了怪病，不能见荤腥，可他偏生就爱吃鱼，大老爷便天天送一条银鱼上门，当着人面做成粥，吃给他看。”
张启文脑补着那样的画面，心说这也太狠了，皱眉道：“没打起来？”
池阳笑得很是自豪，“大老爷天下无敌！”
放完这句豪言壮语，他转而问道：“小师弟刚入门，许多人事架构还不甚了解，师兄与你好好说道说道？”
“那感情好。”初见时能帮着拉架，再见便能分享八卦趣闻，全程都是笑吟吟地，张启文本已对池阳心生许多好感，这下子更是彻底放下心防。
不由自主地就想起来程鹏，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山上也并没有他说的那么等级森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