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白凌冰(上)
八尺陌刀纳鞘,斜立于地,与白烟洛高挑的身影相衬,刀锋已藏,气势却未消。
她扶刀而立,未发一言,目光深远如雾,静静眺望着北方。
白家谋划此事,早在她未出生时便已开始。
三十年前,父亲于这荒山之中发现那只狼妖,将其豢养于寒洞深处,极尽隐秘,唯兄妹二人知晓。
那狼妖天资非凡,炼气期便诞生灵智,与白家讨价还价,索取血食。
如今它筑基大成,却守着共生灵芝,待价而沽。
父亲的谋划,是以凡人为资粮,与狼妖交换共生灵芝,再诱其出洞困杀。
而兄长却违逆老祖之意,以散修为饵,不惜暴露自身修为,也要护下青崖县百姓。
她曾问兄长缘由,兄长只言:
“山上之事,山上了结。”
白烟洛自然明白,兄长又怎会不知“事以密成”的道理?
可他终究是那个最温柔的兄长,宁可以身犯险,也不愿牵连山下万千凡人。
思及此处,她纤手轻敲刀柄,眸中浮现一抹忧色。
兄长意欲筑基之事已然泄露,白家孤注一掷,家族筹谋三十载的计划,如今退无可退。
而她,只能立在此处,守住家族最后的防线,等待最坏的结局,成为最终的藏锋。
“道友,我们如今是被扣为人质了吗?”
身后数丈处,刘怀玉沉着脸低声发问,目光扫过隐隐围拢的白家修士,气氛凝滞。
白烟洛的思绪被打断,回过神来,语气中透着几分不耐:
“只是请诸位道友在此,稍候兄长归来罢了。”
刘王两家四人闻言一时无语,只能默默站在她身后。
静默中,王睿凑到刘景尘身旁,低声道:
“世间怎会有此等奇女子?”
刘景尘侧目,眼神里满是无语:“她一刀把你砍心动了?”
“如何不是呢?”王睿喃喃,痴痴望着白烟洛的背影,“尘哥难道瞧不上?”
刘景尘扫了那高挑倩影一眼,叹了口气:“不得不说……确实动人。”
刘怀玉听得两人的低声议论,满脸无奈,心中叹道:“这两人,怕是真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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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刀嗡鸣震颤,洞穴中的寒气愈发凝重。
“这不可能……这……是筑基期法术!”
沈云寂失声惊呼,眼中满是惊骇之色,筑基期法术所需灵力与道行,远远不是炼气修士所能驾驭,哪怕熟读法门,又借神识驾驭洞穴之中的浑厚灵力,世上又岂有人能够越阶施展如此凶险的术法?
“沈老道!别藏着掖着了,把你家的下界传承底牌拿出来吧!”
王苍霖抹去嘴角血迹,声音沉如寒铁:“此子筑基之日,便是你我两家灭族之时!”
老成如沈云寂,怎会不知其中利害?他眼中掠过一丝凶光,猛一点腰间储物袋,取出一张金色符箓,符箓灵光灼灼,刺得在场众人双眼生痛。
“敕!”
沈云寂单手掐诀,全身气血翻涌强行催动,符箓燃起灿烂金焰,一声喝令,一柄飞剑从符箓中疾射而出,直刺白凌冰面门。
这符剑虽只可用一次,却是等同筑基巅峰剑修的全力一击!
白凌冰依旧云淡风轻,似早有预料,淡然笑道:
“在场诸家,哪个不是下界飞升的仙族?”
言罢,他抬手祭出一只玉镯,灵力催动间,玉镯骤然放大数十倍,森冷寒气四散,宝气流转间将飞剑牢牢困住,那灵力飞剑剧烈挣扎,灵光撕扯激荡,却始终无法寸进。
沈云寂望着家族底牌被轻易困住,面如死灰,心中暗骂:
“沈家后辈天赋不及,如今连家族底蕴也不如人了吗?”
那玉镯一眼便知是筑基期法器,品阶不低,岂是只能使用一次的符剑可比?
王苍霖见状,面色决然,双手飞速掐诀,也启用了燃血秘法,在无灵神识的加持下,强行催动家族密藏的筑基期法器——一杆青木长枪。
长枪尚未刺出,白凌冰已摇头轻笑,灵力发声打断了王苍霖的气势:
“两位长辈,若尔等底牌仅此,不如就此停手。我白凌冰忝为白家少主,在此担保,善待尔等后人,如何?”
王苍霖闻言,气血翻涌,胸口灵力一滞,接连吐出几口鲜血。
一旁的王、沈两家族老面露难色,虽对面白家族老已然处于下风,但若老祖战败,他们亦无力回天。
沈云寂一屁股坐倒在地,面如死灰,呢喃道:
“沈家……完了……”
“好!”
洞口传来缓慢的掌声,一位老者从黑暗中踱步而出,白袍绣金,面带几分得意之色。
“不愧是我白家麒麟儿!这等天赋,这般胆识,何愁我白家不兴?”
此人正是白家老祖——白渊寒。
王苍霖见状,顿时停下秘法,长枪灵光熄灭,他闭目长叹,手中无力垂落:
“事已至此……若能换得睿儿一命,叫老夫引颈就戮又如何?”
沈云寂早已料到,白家老祖自始至终未出手,而他们倾尽底牌仍无法逼他现身,这一战……再无胜算!
白渊寒目光扫过眼前的两位宿敌,看着他们瘫坐在地,满面苍白,心中百感交集,明争暗斗了一甲子,今日终于尘埃落定,他白家,终将吞下青崖县,一跃而成筑基大族。
“冰儿,今日便斩草除根,灭了王沈两家!”
他语气沉肃,不容置疑。
闻言,王、沈二老面露悲愤,双手颤抖,明知无望,仍挣扎着欲拼死一搏。
站在白渊寒身后的白凌冰却出声打断:
“父亲,我已承诺两位长辈,善待两族后人。”
白渊寒猛然转身,目光如电般盯住白凌冰,眼中透出恨铁不成钢的怒意,厉声斥道:
“你呀你,妇人之仁!你学什么不好,偏学那些王公贵族行什么王道!王道哪里是我们这些下界后裔能学的?白家有万年底蕴为你的仁德兜底吗?!”
白凌冰却依然从容,神色间毫无退让之意。
白渊寒深深叹了一口气,仿佛胸中积蓄了多年的无奈一并涌出,他摇了摇头,低声喃喃:
“当初,真不该送你去学宫读书……”
他缓缓转身,朝洞外走去,步履沉重,背影竟写满苍老。
家有麒麟儿,却也有难言的苦楚,如今这白家上上下下,怕是早已只认少主,不认他这个家主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沙哑而威严的声音骤然响起,打破洞中的死寂:
“你们王、沈两家还真是不顶事啊,被一后生欺负到这个地步,逼得老夫亲自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