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沈府家宴
次日正午,刘子陵从沉睡中缓缓醒来。
尽管睡了许久,身体却依旧疲惫不堪,酸痛如潮涌般袭来。
他微微睁眼,却猛然察觉,有人正盯着自己。
他本能地一激灵,险些翻身躲避,随即看清,那人竟是他的妻子丘月。
“怎么了,丘月?”
丘月低下头,神色有些异样,半晌才低声嘟囔了一句:“子陵哥,我有了……”
刘子陵闻言一愣,脑海中天人交战。他一心向道,不喜束缚,只想将修行置于一切之上,如何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
可当他的目光落在丘月略显慌张的脸上时,心头一震。那一瞬间,他明白,若流露哪怕一丝迟疑,便会深深伤了她的心。
他缓缓伸手将丘月搂入怀中,莫名得学着大哥拍他肩膀时的模样,轻轻拍了拍丘月的背,柔声道:“太好了,我刘家有后了!”
丘月闻言,泪水夺眶而出,却挂着一抹幸福的笑容。
二人便这样静静相拥。
半晌后,刘子陵推门走出屋子。
庭院里,刘怀玉正坐在石凳上,似乎在等他。
“二哥?今天不去酒窖忙吗?”刘子陵随口问道。
“没什么大事,我在这等你,有话要跟你说。”刘怀玉站起身,迎了上来,语气郑重。
“最近,别跟白凌冰走得太近了。之前咱们刘家在三家之间周旋是无奈之举,可如今白家势大,情况不同了。子陵,你可明白?”
刘子陵心中一沉,他真心敬佩白凌冰的为人与风度,但他也深知,刘家与白家的立场终究不同。
更何况,他将为人父,再不能像从前那般肆意而为。
他垂下头,沉吟片刻,叹道:
“我明白了,二哥。道理我懂,我不该卷入一些是非,昨日那般厮杀,是我任性了。”
说罢,他抬头笑了笑,拉着怀玉往祠堂旁的院子走去,也没说缘由。
穿过廊道,来到院落前,刘正山正半倚在藤椅上晒太阳。
刘子陵大大咧咧地走上前,满脸笑意:
“爹!丘月她有喜了。”
刘正山闻言,猛然从藤椅上坐直,连声道:“好哦,好,太好了!”
“子陵哦,你也该长大咯,别总是往外跑躲着。丘月,多好的姑娘。”
刘子陵挠了挠脑袋,脸上浮现几分尴尬,连连称是。
刘怀玉站在一旁,看着三弟的模样,心中暗自感叹:
“三弟心思纯粹,一向我行我素,嘴上说改,但可这骨子里的性子是改不了的。如今还好有丘月牵绊,算是有了根。否则还真担心他被哪个大族瞧中了,拐去当了上门女婿。”
“只是,大哥这样的强行安排,对子陵是对是错……”
他抬眼望向父子二人欢笑的模样,心头酸楚渐散,叹了口气:“罢了,随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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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温今日从清晨忙到了正午。
近日,家主和掌柜的行踪莫测,酒窖的事情全压在了他这个小管事身上。
今天却意外接到一笔大单——沈家一口气定下了整整三车的“塞登仙”,据说是沈家少爷的生辰,有一场家宴。
“生辰家宴怎地当天定酒哦?”刘温满腹狐疑,他在酒窖干了多年,就没见过这么赶的活。
尽管心里纳闷,他仍带着伙计们忙碌起来,将一坛坛灵酒搬上牛车。
“手脚麻利点,这批酒可是要送给沈家仙人的!”刘温一边指挥,一边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昨日青崖镇警钟大作,兽潮的消息传开,短工跑了大半,如今,酒窖里剩下的多是刘、丘、田三家的族人。
刘温虽然是个小管事,但面对这些勉勉强强凑上的人手,不仅要指挥,还得亲力亲为。
“这苦活累活全落到我头上,家主啊,你可看得见?”
忙活了大半天,三车酒终于装好,刘温坐上牛车,领着车队悠悠驶向沈家。
沈家,玉涧台。
玉涧台依溪而建,清澈的玉涧溪水从台下蜿蜒流过。
高台之上,一座道观巍然伫立,青瓦白墙,宁静而古朴。
比起白家奢华如皇宫的白露居,或是王家鬼斧神工的石碑林,玉涧台更像是一处避世清修的道场。
刘温熟门熟路,领着车队走上玉涧台,一位沈家青年早已等候,带着他们将酒搬入道观之中。
几位伙计见了道观仙人,都更加不敢怠慢,不一会便将酒都卸下了牛车,临走,那青年还赏给他们一袋银钱。
“谢仙长!”伙计们连声道谢,满脸恭敬。
那青年名沈灵焕,外貌平平,却自有一股沉稳内敛的气质。
他吩咐人收拾好酒坛后,便缓步走入道观深处。
昏暗的内殿之中。
一束天光正好洒落在一口水潭上,潭水清澈见底,几尾锦鲤悠然游动。
潭边,一位老人盘坐于石凳之上,一身玄色道袍,灰白长须垂落胸前,整个人散发着淡然如水的气息。
“父亲,酒送来了。”沈灵焕走到水潭边,微微躬身,“外头那些家伙,今夜怕是能喝个痛快了。”
老人正用木勺向水潭中撒灵米,闻言微微颔首:“都是散修同道,对他们客气些。”
沈灵焕答应一声,转身退去。
内殿外的大殿,已然喧闹成一片。
数十名修士围坐在案几前,一边啃着妖兽肉,一边大碗豪饮烈酒,高谈阔论,好不热闹。
而内殿,依旧静谧非常,檀香袅袅。
“沈云寂,你这老道,召集这么多乌合之众来你家白吃白喝,又能成什么事?”
屏风后,一道低沉声音传来,一位身着碧青锦袍的白发老者踱步而出,正是王家老祖王苍霖。
沈云寂微微一笑,依旧不急不缓地喂着潭中锦鲤:“王兄啊,这阳关大道走不通了,倒不如一试那独木桥。”
“哼!云遮雾绕,说人话!”王苍霖冷哼一声,胡须微颤。
沈云寂放下木碗,站起身来,声音低沉:“他白凌冰想独挡兽潮,占尽人心,咱们学不来。但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他白家能以利笼络散修,咱们为何不能?”
王苍霖闻言,眉头一皱,厉声呵斥:“沈云寂!我青崖县可不做那乌烟瘴气之事!到头来,白家败了也是一地烂摊子!”
“乌烟瘴气?”沈云寂双手笼袖,冷声说道:“且不说他白凌冰登高一呼,引来了多少乌烟瘴气的外县散修。你可知他的真正目的?”
“何意?”
沈云寂缓缓吐出四个字:“筑基机缘。”
此话如雷,王苍霖瞬间变色:“什么?!”
“呵,我说这白家老不死的怎么还生出个圣人?为了拯救青崖县苍生,不惜暴露了隐藏多年的修为,原来关窍在这儿!”
沈云寂叹息一声,眼神深沉:“若他白家真要行善,早该带人深入荒山,清除隐患,而不是高筑城墙,等着兽潮成了势。”
“无论是收买人心,还是贪图妖兽材料,都不足以让他如此大动干戈。白家既不缺灵钱,也不缺人心。”
“唯有一件事,值得他押上白家,押上整个青崖县。”
“那便是筑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