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与保安
1
从高楼坠落下来的少女。
她的血液在洁白的雪地画出一朵血之花。
灰色的乌鸦取走了她的眼睛。
黑色的猫儿叼走了她的舌头。
而那犯下罪孽的人则偷走了她的心脏。
少女的灵魂
因为对于身体上遗失部位的执念
至今仍然在学校内徘徊。
……
“咳咳”
老保安清了清嗓子。
我这才从似睡非睡的状态中惊醒。
“就你这样的，学校里的鬼跑出来了，第一个就把你吃咯”
老保安梗着脖子，没好气的朝我说道。
“这些吓唬人的话，您老在我第一天上班的时候就说过了。”
“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还信这些神神鬼鬼呢，您就安心的守您的夜，别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了行吗。”
我不满的说道。
“别跟我扯那些，你们年轻人是没见过那东西的样子，才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我可是亲眼目睹过，那女鬼长发飘飘的，嘴里嘟囔着还我舌头来的模样……
老头一边摆出一副对我的发言不屑一顾的表情，一边努力的用他那平时听收音机里讲聊斋时，积攒起来的词汇，向我描述那个他”曾经”见过的女鬼。
“好好好，很恐怖行了吧。”
“说不过您，我去巡夜了。”
我打着哈欠，朝老头摆了摆手，自顾自的走出了保安室。
2
我叫仁青。
三个月以前，无职的我。在熟人的介绍下，入职了这间希望高等学院。
现在我的职业
是做夜间保安。
虽然这里的同事和学校里的领导总是有些疑神疑鬼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所学校，在三年前，旧校区意外死亡了人的缘故。）
但是，三个月的入职体验感觉下来，夜间的工作似乎并没有我想象那么艰难。
反而以外的轻松。
我的职责是，不让那些调皮的学生在任何时间段内、特别是在晚上进入到我所看护的旧校区内。
话虽如此，但实际上这三个月以来，胆子大到能顶着有可能挨处分的风险来一场夜间旧校区探险的学生，我是一个也没有碰到。
“现在的学生可真胆小啊，还会害怕鬼这些虚无主义的东西，哪像我们那时候。”
我一边无聊的念叨着，一边朝着旧校区里面走去。
随着我慢慢远离了保安室，光源同样的也在慢慢的离我而去。
周围环境瞬间逐渐黑暗了下来。
站在空无一人的校园里，身处在不可视一物的黑暗中，我仿佛就像是被世界抛弃了一样，只能等待着黑暗一点一点的将我这个人，连同存在的证明都一起吞噬了去
这样的感觉并不好受。
我从口袋了掏出手电。
“咔”
随着手电筒的开关开启，一束相较黑暗渺小但仍然能让我看清前路的光，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之内。
3
围着校园内巡视一圈，这就是我每天晚上的工作。
旧校区的建成是在上个世纪了，所以在那之中有关现代文明的痕迹，是少之又少。
……
因为旧校区的规模并不是很大。
我很快的就沿着院墙走完了一段。
我并没有在有可能翻入到校园内的地方发现人留下的痕迹。
（院墙周围没有铺设石板路，是一段连路都称不上的烂泥，人踩上去会陷进去很深的脚印。）
从侧边重新走回到正途（通往校舍的石板路上），用靴子在石路的边缘上剐蹭，用力跺脚。
费了很大的功夫，我才终于将鞋上的泥给弄了干净。
今天晚上我还要做的，就只剩下到校舍去检查大门的锁，是否还处于上锁的状态。
……
我沿着主路，来到校舍大门前。
才刚刚停住脚步。
“咚，咚，咚”
嘹亮的钟声就从教学楼的后侧方面传来。
4
这座城市临海。就算是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夜晚的风还是一样的喧嚣。
随着风穿过预留在钟楼的风口，里面的复杂的机械结构开始运作，影响大钟，从而发出声响。
我曾经问过老保安，这座钟楼是的年岁。
老保安却只是一阵不语。
冷不丁的，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而后缓缓说道。
“大概是你还在娘胎的时候建的。”
听到这话，我当时就没心情打听钟楼的来历了。
那老东西的嘴巴实在是太毒了，逮着个机会就想着损我一句。
……
我走进校舍的门前，推了推大门。
纹丝不动。
细心的，我又扯了扯挂在门上的铁锁。
嗯，
依然纹丝不动。
在做完这些，我转过身去准备回保安室。
忽的
咚，咚，咚。
又是三声钟响。
我的好奇心被勾起。
“说起来，这三个月以来我都没有仔细的看过钟楼的模样。”
（由于家庭的原因，我对这种有目的性的建筑很感兴趣。
这也是我为什么想问老保安钟楼来历的原因。）
……
“烦死了，那破钟楼能有什么来历，喊你别靠近就别靠近。”
我的脑海中忽然想起每次和老保安提起钟楼时，老保安那怪异的模样。
（包括第一次，我向他询问钟楼的来历的时候。）
现在想来，比起是在损我，那更像是在转移话题。
我的好奇心头一次这么高涨。
“这小老头一天天的，神神秘秘，疑神疑鬼的，我今个还就一定非要去看看了，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不准我过去。”
抑制不住的情绪同想法从心底里冒出。
我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径直的踏出青石板路，鞋底踩入了泥地之中。
5
“嘶”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疼痛将我从意识模糊的状态中唤醒。
我打着手电筒，
看向手心。
痛觉的源头。
那里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割出了一道口子。
红色的血液从伤口里流出。
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鲜艳无比。
你能想象周围一片漆黑的环境下，那一抹血液的红，是多么的显眼嘛？
简直就像是，水墨画来的彩笔、湛蓝天空上的火红太阳。
……
“这里是？”
“钟楼？”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的意识还有些恍惚，感受到脚下的泥泞，我的目光从伤口上移开，
移向正前方，
乌云恰到好处的遮盖住了月亮的光。
似乎连带着这栋矗立在我眼前的钟楼，都被一同蒙上了诡异的阴云。
视线内的黑暗在涌动，我不知道那是错觉亦或是黑暗中有着某些我所不曾得知恐怖。
……
6
“啊”
我从自己被做成木偶的噩梦中惊醒。
无数的记忆碎片，一口气的涌入了我的脑内。
比以往如何时候都强烈的疼痛感，在我的脑海中炸开，碎裂四散，最后潜入我的大脑皮层。
……
在记忆的碎片里。
我看到了成为保安的
自己？
仿佛就像是在看一场电影。
以第一人称的方式！
“你看到了吗？我的记忆。”
突然的，我的身前传来了冷冰冰的声音。
物理意义上的，快要把我冻成块的，冷冰冰。
我看向声音与寒气向我袭来的源头方向。
一道模糊的身影，逐渐的在我的眼中变得清晰。
就好像是一个高度近视的人，换上了一副合适自己的眼镜一样。
……
眼前，一个身穿保安制服的男人在我的眼前显现。
我看清楚了他的面容。
那是一张毫无生气的脸，惨白的吓人，完全没有人类该有的血色。
“你到底是谁？”
我有些提起了防备。因为眼前之人的面容我是在熟悉不过了。
“你分明在我的眼前变成一堆白骨”
“还有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一连三问
比起危险与珍惜生命，想要知道答案的心情更为之迫切。
眼前的保安先是一阵沉默，而后依旧用他那毫无情绪波动的口吻说道。
“不知道，我的记忆似乎是遗失了。”
“我能感应到它们的存在，似乎是被分散在这栋教学楼。”
语毕
保安又缓缓抬起手来指向不知何时掉落在地上的手电筒。
……
“那个手电筒上面，就有我的记忆一部分？……碎片？算了，是什么都无所谓了”
保安顿了顿，似乎不断的说话让他感到十分费劲。
“你要是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就去帮我找回来吧。”
7
“我凭什么要帮你？”
“别忘了，刚刚你还想着杀我来着。”
我可没有忘记。那样满怀杀意的，仿佛像是冰冷的锥子，刺穿了我的身体一样的寒冷。
“有什么关系吗？这两件事。”
保安歪了歪脖子，僵硬的看向我，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对他一副警戒的模样。
……
是啊，确实不冲突。
我想要知道有关这栋校舍，以及自己失忆的真相。
而眼前这个看上在遗失记忆之前知道很多内幕的鬼，怎么看都是我合作的不二之选。
……
但是我可是刚才差点就死掉了啊。
就这么因为好奇，妥协、帮助、差点杀掉自己的人。
这样真的好吗？
……
我得不出答案
因为我没有恐惧这样的情感。
所以我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想到的也只是不甘心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
8
很多时候，愤怒并不是最初的情绪反应，而是对底层情绪。（如恐惧、伤害或失望）的次级反应。
当人们感到极度的无力与恐惧时，则可能会本能是感到愤怒，这是一种刻在基因里的生存本能，同时也是心理崩溃前的一种保护机制。
更是促使人们战胜恐惧的力量源泉。
正所谓物极必反。
……
然而
没有恐惧的我，就连面对差点杀死自己的人，也生不起一丝一毫的愤怒。
眼前的人，笃定我会帮他找回被分散的记忆碎片。
所以他才会说。
“如果想要从我这知道些什么的话”
从一开始他就看穿了我空无一物的内心，以及在这个诡异地方活下去的唯一的信念。
（找到真相）
“这不是利害一致了吗”
“所以从一开始我就别无选择吗？”
所以
……
“没有什么关系。”
摇了摇头。
我意外的没有带着什么情绪说出这句话。
平静的像是在诉说着一个事实。
“你能感应到自己的记忆碎片，遗失的精确方位，以及，具体是寄存在什么样式的物品上吗？”
我缓缓的说道。
……
保安沉默了一会，像是在思考。
半晌，他摇了摇头。
然后，
用他那个带有标志性的，冰冷到影响着温度的语气说道。
“精确到分毫，我办不到。”
……
“这里栋校舍的每一层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独立的，像是气场一样的东西。”
“这些气场会干扰我和记忆碎片之间的联系”
“所以，我至多只能感应到大致的范围，至于再具体些只能交给你去探索了。”
语毕，保安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似乎是在等着我，下一步的举动。
“最后一个问题”
“我想知道这栋校舍里，像你一样的诡异的……存在，有多少。”
……
“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