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考公人天塌了
入夜。
一辆迈巴赫静静停在路边，与喧闹的城市格格不入，跟寂静的星空相得益彰。
副驾上，夏梦对着谢清焰道别。
“好了，就送到这里吧。”
“谢谢你两年半来对我的照顾，希望我们以后……”
“再也不见。”
夏梦话音一转，丢下这句话，一只脚已经踏出了车门。
一路上沉默寡言的谢清焰终于开口：“你真要走？”
夏梦回头，眉头一挑：“你拼好饭吃中毒了？”
“不是你妹妹让我滚的吗？”
谢清焰被夏梦骂得一愣。
但一想到自己妹妹对夏梦的所作所为，后者的攻击性也就说得过去了。
谢清焰按捺下心头被冒犯的一丝不快，平静道：“回来，系好安全带，回去了再跟你解释。”
“哦。”
沉吟片刻，夏梦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这是谢凉笙的服从性测试，对吗？”
他说的是疑问句，语气却无比笃定。
谢凉笙，女，谢清焰的妹妹，谢家千金二小姐。
这都不是一句“含着金钥匙出生”能概括的了。
像金钥匙化人了。
对此，夏梦相当有发言权。
从谢凉笙家里随便拿出一件古董去拍卖，成交价都能在这片寸土寸金的城市买下好几套房子。
夏梦对天发誓。
如果给他这种开局，就算让他开豪车、住豪宅他也愿意！
不过，并不是谢凉笙身上的一切都那么让人艳羡。
好消息：她要啥有啥。
坏消息：精神病也有。
包括但不限于：社交焦虑症、选择性缄默症、孤独症谱系障碍……
老实说，哪怕是玩游戏的时候，夏梦看见敌人身上有这么多层状态，也是会避其锋芒的。
搁这儿叠BUFF呢？
好在，谢凉笙只是心理上有亿点点问题，身体上倒没什么大碍。
但相由心生并非古人信口胡诌。
心理疾病确实或多或少的会对身体造成影响。
即便最开始一切正常。
可时间久了，完好无损的身躯终究会被千疮百孔的内心拖垮。
为此，谢母想尽办法，几乎找遍了全世界顶尖的心理医生，结果都束手无策。
她只好死马当活马医，让普通人也可以试一试。
此消息一出，一群人蜂拥而至。
甚至还有千里迢迢，从别的城市驱车而来，试图得到这份工作的。
没办法，谢母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起初，夏梦乐乐呵呵地吃着瓜，就当看个乐子。
因为他的家庭条件并不算差。
谁知道过了一段时间，家里突发变故，逼得夏梦不得不去应聘这份工作。
反转了，他成乐子了。
但没想到，他真的从中脱颖而出，成为了谢凉笙的心理医生，让她的病情得到了极大的好转。
就这样一直干到了现在。
但就在今天下午，惜字如金的谢凉笙忽然掐住他的脖子，对他说了一个字。
“滚。”
下一秒，夏梦就被连人带椅子丢出了谢宅。
夏梦不在乎。
谁让给钱的是大爷呢？
滚就滚！
然而此刻，夏梦终于发现了一丝端倪。
敢情谢凉笙不是真的想让他滚，而是在……
KFC他？
谢清焰的沉默，仿佛愈发证实了夏梦的猜测。
无言半晌，谢清焰才启唇，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语气轻柔了一些：“我知道你很生气，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但凉笙为什么会这么做……我也不知道，毕竟她只对你一个人敞开过心扉。”
“这里面应该有什么误会，你回去当面问凉笙，才能得到答案。”
“不过，我向你保证，我会弥补她对你造成的伤害。”
说着，谢清焰伸出了两根纤细的手指。
“你未来的酬劳，双倍。”
因为谢凉笙心理上的问题，即便她是自己的妹妹，谢清焰对她的个性也知之甚少，但她却清楚地知道夏梦的困境。
缺钱。
不然，当年一个刚高中毕业的少年，在最自尊自爱的年纪，怎么可能愿意给一个同龄人当佣人？
说是心理医生，实际上还算是半个贴身保姆，谢凉笙的饮食起居也需要照顾。
况且，有时候就连谢清焰都有些难以忍受自己这个妹妹，夏梦却在谢凉笙身边待了足足两年半。
由此可见，有钱能使鬼推磨。
以前能推。
现在也能推。
正当谢清焰信心满满的时候，夏梦摇了摇头。
谢清焰面不改色：“三倍。”
这可不是几千、几万的蝇头小利，在夏梦每个月十几万的基础薪资下，足足涨了几十万。
虽然这并不算一笔小数目，但是在谢清焰眼里，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
“这不是钱的问题。”
谢清焰的神色终于变了。
夏梦注视着谢清焰的双眸，仿佛把她这最细微的变化都尽收眼底，慢条斯理地说着：“虽然不知道谢凉笙突然抽了什么风，但是这种行为有第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她第一次发癫就是掐脖子，谁知道她第二次、第三次会做什么？”
“我是喜欢吃麦当劳，又不是喜欢当M。”
“不如趁着这个机会，结束这份工作，也算好聚好散。”
“华国这么大，总有人能治疗谢凉笙的心病的，你说对吗，谢女士？”
说完，夏梦都懒得再道别，就要起身离开。
忽然，谢清焰的声音变了，在夏梦身后淡淡响起：“这些年你确实赚了不少，但在‘海城’还是杯水车薪，除非你离开这里，去往别的城市。可似乎几个月前……你才买了一套房，交了首付吧？”
夏梦默不作声。
他没有去问谢清焰是怎么知道的。
都多余了。
“这意味着你只能留在海城，哪里都去不了。”谢清焰通过后视镜凝望着夏梦的面孔，“离了谢家这份工作，其他工作真的能让你还上房贷吗？”
夏梦头也不回：“怎么不能？”
谢清焰微微颔首：“那如果我动用一些人脉，让你在海城找不到任何工作呢？”
“当然，你还有考公这条路，不过……”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身上还有纹身？”
这句话比什么威逼利诱都要管用，夏梦猛地转过身来，跟谢清焰碧色的眸子对视：“洗掉不就好了？”
“给你纹身的时候确实说过，用的是特殊颜料，不会伤及皮肤，可以完好无损地清洗掉。”
谢清焰笑了，眼睛里好似落进了一点儿暖黄色的光，翡翠一般的瞳孔竟泛出一抹淡淡的柔色，从口中说出的话却近乎冷漠：“但有没有人告诉过你，除了我们公司，其他任何地方都没有这个能力，只能暴力清洗，留下疤痕？”
“你要是愿意这么做，现在大可以离开。”
话到最后，谢清焰的语调多了一分尽在掌握的自信。
她知道夏梦不敢。
对于天性爱美的男人来说，身体上出现丑陋的伤疤，是他们绝对无法接受的。
更何况，在谢清焰见过的众多男人里，夏梦的颜值与气质也毋容置疑的排在第一梯队。
他只会比其他人更爱惜自己的外表。
谢清焰正想着，眼前突然一花。
她回神，就看见夏梦拉下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左侧的肩头。
谢清焰下意识想要转头回避，反应过来后又羞又恼，是夏梦不要脸，她怕什么？
话虽如此，最终显在谢清焰的脸上，依然是黛眉紧锁的模样，还隐隐有些咬牙切齿：“你一个男人，还有没有廉耻了？”
这话听起来很是奇怪，但夏梦置若未闻，只是一双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朝谢清焰瞥了过来。
“性压抑就去治。”
“露个肩膀就害羞，要是我脱光了，你不得嘎巴一下死这儿？”
谢清焰冷颜一滞。
她，害羞？
夏梦不再搭理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肩，那里有着一只“金丝雀”，毛发金黄，栩栩如生，羽翼沿着锁骨延展开来，好似下一刻就会展翅而飞，却又被锁骨与肩头之间的天然弧线框在了那里，不得自由。
夏梦沉默，他终于知道那份合同里，为什么要求他必须纹身了。
他本以为是谢凉笙的恶趣味，原来是为了封死他所有的退路。
私企、国企这些公司，谢清焰有着人脉和关系，至于体制内，她的手伸不进去……不，以她的身份，还真不好说。只是有更好的方式罢了，像是强制他纹身就简单又粗暴，还合理利用了“纹身不能考公”这条规则，让他有且只有当谢凉笙的心理医生这一个选择。
因为谢家也不知道除了他以外，还有没有其他人能治愈谢凉笙，她们不愿意去赌，便选择了拿捏他。
这么一想，其实这还真算是谢家某个人的恶趣味，纹什么不好，偏要纹一只鸟，还纹在这个位置。
打算时刻提醒他是笼中鸟，无论如何都逃不出谢家的手掌心？
女娲。
不是脏话。
但是……
“谁告诉的你，离了你们谢家，我在海城就寸步难行？”
夏梦拉上衣服，果断起身。
“你……”
谢清焰一愣，似乎没想到夏梦竟然真的敢离开。
她来不及思考夏梦这句话的含义，赶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掌心传来的光滑触感让谢清焰动作微顿，但更让她震惊的是，她居然拉不住夏梦，仿佛面对的不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而是一个经常健身的成年女性。
夏梦稍微用力，挣脱了谢清焰的手掌。
谢清焰阻止失败，紧跟着下车。
下一刻，她就看见一道身影快步赶来，手里拿着一件黑色风衣，披在了夏梦身上。
那名女子身着西装，劲腰收束，显得她身姿挺拔，气质冷冽，却在夏梦面前微微低头，语气恭敬：“顾先生，顾总让我来接您回家。”
谢清焰再也保持不住淡定，美眸一缩。
不是因为这女子低眉顺眼的姿态，而是她对夏梦的称呼。
夏梦怎么可能姓顾？
谢清焰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这是夏梦老婆的姓。
似乎是为了证明她的猜测，夏梦低头把玩着手上的什么东西。
谢清焰定睛一看，发现他的左手无名指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枚戒指，在灯光的照耀下，好似倒映着夜色，熠熠生辉。
一阵冷风袭来，风衣猎猎，夏梦在此刻彷佛突然换了一个人，眉目清冷，身姿卓越，可望而不可及。
夏梦看向劲装女子：“带现金了吗？”
女人不语，只是掏出了厚厚的一叠钞票。
“用不了这么多。”
夏梦从里面抽出三张，随手递给了谢清焰。
谢清焰不接。
夏梦终于笑了，那双眼睛微微一眯，高冷的神情化作嘲弄，却又蕴含着一丝桃花眼特有的勾人，将钱精准又快速的从衣领塞入到了谢清焰的沟壑之中：“不用找了。”
谢清焰娇躯僵硬。
她这是被夏梦羞辱了？
感受着胸前的肌肤那纸币一角略显尖锐的触感，谢清焰有些恍惚。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开的不是迈巴赫，而是比亚迪，刚刚才完成了一个订单。
就是这名“乘客”付款的方式……
谢清焰立刻把钱掏了出来，崭新的纸币在她的手里被猛地攥成一团，近乎揉碎。
明明早已不是夏季，夜晚也有些冷冽，但谢清焰的脸颊却一片滚烫。
真把她当成网约车司机了？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夏梦真要羞辱她，也不该把钱塞到这个地方。
女男授受不亲，连这点儿礼仪都不懂？
她气恼抬头，却连夏梦的衣角都没有瞥到，只看见一辆布加迪扬长而去，狂躁的引擎声撕破天幕。
人都走了，再生气也没有了意义，谢清焰缓缓冷静了下来，注视着车辆驶离的街道，眉头微蹙。
这辆车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买得起的，更别提还雇佣了一名管家，车主必然非富即贵。
但如果夏梦跟这种人结婚了，又怎么可能会缺钱，沦落到做这份工作？
难不成……
主人的任务？
谢清焰不禁怀揣着恶意去想，仿佛这样就能减轻被夏梦羞辱的愤怒。
可一低头，那三张钞票鲜红刺目，让谢清焰微微愣怔，随即银牙轻咬。
三张，三倍……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夏梦这么记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