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雷音寺，愿受江族长差遣
雷音寺。
菩提树叶的斑驳光影洒落在少年的白衣上，随着清风轻轻摇曳，宛如浮云流动。
“空觉大师，冒昧前来打扰。”少年声音清朗。
空觉大师年约四十，眉眼间透着慈悲，气质平和安详。他双手合十，温言笑道：“江施主，来者是客，佛祖也会心生欢喜。”
江云舟微微一笑，示意身旁的琉璃奉上厚礼——万两白银的香油钱与六百斤沉香，随后道：“不知可否借贵寺的雷音峰一用？”
江家果然出手不凡，一掷千金。
空觉大师神色愈发慈祥，却轻轻摇头：“江施主来得不巧。”
“此话怎讲？”江云舟眉头微蹙，心中疑惑。
他早已料到佛门难缠，特意准备了丰厚的香油钱，本以为足以敲开雷音寺的大门。空觉大师向来以敛财闻名，怎会与万两白银过不去？
空觉大师叹息一声，缓缓道：“数日前，雷音峰天降金雷，雷霆异变，威力远超从前。就连寺中的菩提钟，如今也只能勉强扛过两道金雷，已不再适合家族子弟试炼了。”
言罢，他脸上浮现出一丝遗憾。
雷音峰本是雷音寺的重要财源，无数家族子弟前来试炼，为寺中带来了丰厚的收入。如今雷音峰异变，试炼难以为继，寺中的进项自然大受影响。
佛祖虽慈悲，但寺中的香油、香烛，哪一样不是靠银子换来的？
江云舟闻言，心中微微一沉。
雷音峰的金雷异变，对他而言绝非好消息。那菩提钟乃是雷音寺的护山至宝，品阶高达黄品九阶，历来为寺中抵御雷霆之力。如今连它都只能抵御两道道金雷，可见此次异变的金雷威力何等恐怖！
思虑片刻，江云舟仍想一试。
雷音峰的试炼，本就是借助溢散的雷电淬炼肉身，未必需要与金雷正面抗衡。或许金雷会对他网开一面，不予劈击。
更何况，他此次准备充分，自信即便面对金雷，也能凭借宝物扛过六道，完成试炼。
说是天道金雷，也不过是磁场变化应运而生的“伪雷”，与修仙界的雷劫，自不能混为一谈。
都要修仙了，怕什么伪雷，不战而怯？！
见江云舟态度坚决，空觉大师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随即肃然道：“江施主的决心我已明了。不过，寺中规矩不可废。凡入雷音峰试炼者，生死由命，与雷音寺无关。”
这便是雷音寺的免责声明了。
江云舟点头应下。他早听闻，曾有家族子弟在试炼中殒命，其家族前来闹事，自此雷音寺便立下规矩，凡试炼者皆需签署“生死状”，以示自愿承担风险，空觉行事，果然如泥鳅一般，滑不溜秋。
“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我想借贵寺菩提钟一用。”眼见空觉大师面色一变，江云舟笑道：“三万两一道金雷。”
“我绝不……”听到“三万两”，空觉大师话语一转：“不可能不答应。”
他端正肃容，面色庄和，“佛祖大慈大悲，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江施主受苦呢。”
似没有看到空觉大师的“变脸”，江云舟含笑道：“那就有劳大师了。”
……
……
寺院中。
小沙弥仰着头，偷偷问道：“空觉大师，您真的答应江施主了吗？那金雷……连菩提钟都只能扛下一道啊。”
“嘘！小声点！”空觉大师狠狠瞪了弟子一眼，左右张望一番，压低声音道：“没破损之前，菩提钟明明能扛两道！只不过被劈坏了而已，我可没胡说！”
“那江施主岂不是危险了？”小沙弥缩了缩脖子，仍忍不住担忧。
“你这孩子，懂什么？”空觉大师摆摆手，低声道，“这些世家子弟向来心高气傲，即便我不答应，他们也会强行进山试炼。与其拒绝一大笔香油钱还得罪人，不如顺水推舟。况且……”
“况且什么？”小沙弥眼睛一亮，满是好奇。
空觉大师却甩了甩袖子，不耐烦地打断道：“别多问，做你的事去！”
说完，他转身陷入沉思，眉头紧锁，眼底隐隐流露出一丝震惊。
他回想起刚才在试炼峰下所见的一幕，心中仍难以平静。
雷甲、雷鼓、避雷针、风雷符箓……这些宝物，任何一件流落江湖，都会掀起腥风血雨。此刻却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江云舟面前，等待他随意取用。就连雷音寺的镇寺之宝的菩提钟，也不过是桌案一角的一件普通器物罢了。
如此丰厚的身家，简直令人咋舌！
空觉大师看得目瞪口呆，甚至觉得江云舟借取菩提钟，不过是给他一个面子罢了。
这泼天的富贵，真是迷了人的眼睛！
空觉大师当时惊得差点跳起来，对上江云舟那双笑盈盈的眼睛，浑身一激灵。那眉目如画的江施主，在他眼中仿佛瞬间化作了择人而噬的恶鬼！
若真如传闻中所说，江云舟是个武道被废的傀儡族长，又怎能调动如此多的宝物？
这位江施主，藏得可真是深啊！
自以为窥见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空觉大师顿时寝食难安，心中惴惴。
……
……
雷音峰并不高耸。
数百年的雷霆劈击，早已将那桀骜的山峰削平，化作一片焦土。
这一方天际，刺目的雷光时隐时现，滚滚雷音，天威震怒。置身其中，即便是武者，也不由得心生惊惶。
江云舟缓步前行，所过之处，皆是焦黑，整座山峰，仿佛被天火焚烧过一般，寸草不生，满目疮痍。
当他踏入的那一刻，苍穹的雷电好似化作一只眼睛，将他视若入侵者，顷刻雷霆轰鸣，劈落而下，直接将他眼前的一块石头炸成粉末！
“这雷霆也太凶了，幸好我早有准备。”
身披雷甲，腰佩玉简，侧面口袋中存放定雷珠，右手持万钧剑，左手提着菩提钟，胸口贴着好友赠送的五雷正符，背上锢着一柄天雷伞，伞顶还插着一根避雷针……
说是全副武装，也不为过！
江云舟很有安全感。
“轰隆！”
一道金色的雷霆骤然劈下，直奔江云舟而来，强大的磁场令毛发根根直竖！
“还真是盯上我了！”
不知是否错觉，他总觉得这金雷很是针对他。
江云舟眼底的疑惑一闪而逝，面不改色，抬手一挥，雷鼓迎风而涨，化为九尺，挡在他的头顶。金雷劈在雷鼓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雷鼓剧颤，抵挡的同时，化为灰烬。
同归于尽！
然而这只是个开端。
似应了江云舟的猜测，第二道金雷，紧随其后，威力更盛。
江云舟不慌不忙，天雷伞一指，银色避雷针针尖直指苍穹，与劈落的金雷相撞。
“咔嚓！”
金雷被避雷针引偏，劈在一旁的焦土上，顿时炸出一个深坑。
江云舟看也不看，继续向前。
第三道、第四道金雷接连劈下，江云舟却仿佛闲庭信步。他身上的雷甲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定雷珠同样绽出耀眼的盛光。
他向前再进一步！
这一步，仿佛触怒了天地，威威金雷凌然而落，炽烈的白光笼罩天地，其声势之宏，惊动整个雷音寺。
“铛！”
菩提钟敲响，梵音回荡。而在雷光汹涌间，江云舟终于看到了他想看的东西！
一块椭圆形的硕石。
比起江云舟被金雷霹雳，那与硕石完全是小巫见大巫，它周身几乎遍布雷霆，雷网交织，为天地不容！
雷劫都好似因它而起！
“这究竟是什么！？”
江云舟骇然。
以往从未听说过雷音寺有这样一块顽石，再观察周围的焦土，以及空觉大师的说辞，显然是数日前才从泥土中裸露，引起天雷的异变。
第六道天雷，令定雷珠炸裂。
江云舟仍想向前，念头一起，天空竟凝出第七道金雷！
雷音峰可从未出现七道雷霆。
他心头一紧，抬头看向虚空的字迹，显示“雷音峰”试炼已完成。
何必冒险！
江云舟急急退去，忽然之间听到顽石碎裂出一段，滚落脚下，一团雪白的毛茸茸的东西扑面而来，还未看清，天际雷霆勃然大怒，还未凝聚，就以雷网之姿，万钧而落！
“糟糕！”
天地震颤，雷柱劈下，离开山峰不过数步之遥，却好比咫尺天涯，可望而不可及。
一件件宝物在雷光中不断消散，天雷伞破，万钧剑断，风雷符箓早已化为灰烬，下一刻在雷光中灰烬都不复存在。
江云舟浑身刺痛，气血泵张，碧海潮生无穷汹涌，劲气苦苦支撑宝物的运转，山峰出口一步之遥，他大喝一声，眼见就要湮灭在雷中，五雷正符绽放夺目的光！
片刻之后，安全区中，光柱消散，雷音峰仍轰鸣不休，仿佛无能狂怒。江云舟形容狼狈，唯有一双眼睛亮的惊人！
不顾琉璃的慌乱，他大笑看向怀中的白色毛绒，那雪白的毛团微微耸动，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水灵灵的转动。
这是一只雪狐。
一只为天道不容，雷劫所劈的雪狐！
更重要的是……
江云舟看向手背上的金纹印记，这是雪狐认主的符文，若非如此，那雷霆纵使天涯海角，也能追上雪狐，绝非像现在这般，铩羽而归！
认主符文，相当于一道屏蔽天道窥视的屏障。
此次雷音峰之行，不仅完成了试炼峰的恢复要求之一，还超额获得了一只来头不小的雪狐，可谓满载而归！
至于在霹雳中损失的价值百万白银的宝物，比起收获，九牛一毛！
“族长大人！”
见江云舟虽狼狈，但并未受伤，琉璃大松了一口气，走近两步，低声道：“那空觉大师看到了您的宝物，我们是否……”她作手刀，放在脖颈处一横。
“不用，空觉大师是个聪明人，否则也不会混的风生水起了。”江云舟摆摆手，抱着雪狐，笑道：“有这小家伙在手，如今他不得不听命于我了。”
……
……
“嘟嘟嘟，嘟嘟嘟！”
寺庙内，佛像前，空觉大师的木鱼越敲越快，面色如土，悔的肠子都青了！
雷音峰从未出现过这般天际动荡的情况，那恐怖的雷声宛若在耳边炸裂，惊得人心砰砰直跳！
这江施主到底干了什么，令天雷如此愤怒？
早知道不该为了贪图那几万两银子，作出这等事来。
可惜悔之晚矣！
“佛祖在上，这雷，可千万别往我头上劈啊！”
好不容易熬过了雷鸣与地颤，看着满地碎裂的瓷片，又开始痛心。
“大师，大师！”小沙弥脆声喊着。
空觉面露不虞，呵斥道：“吵嚷什么，一天到晚没个安分！”
“空觉大师不必斥责，是我请小师傅禀告一声的。”
江云舟步入寺内，却见空觉瞪大了眼睛，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不由忍俊不禁。
看着少年灿烂一笑，空觉更觉惶恐，心想怎么佛寺还能出现恶鬼来！
那金雷之威不同凡响，今日又一改常态七雷而落，江施主是武道废人，不可能活的下来。
他心中早就将江云舟当成了一个死人，正愁如何跟江家交代。
惶惶间瞥见少年背后的影子，惊道：“你竟活着！”
江云舟笑道：“大师多虑了，有贵寺菩提钟庇佑，怎会为金雷而亡呢？”
空觉心头一喜，这么说来，那三万两银子赚到手了！
旋即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神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江施主平安归来，皆是佛祖庇佑，功德无量。”
“此次雷音峰试炼之行，收获颇多，甚是感激。”江云舟开门见山道：“金雷变异之迷，亦有所解。”
“何解？”空觉作倾听状，心中不以为然。
他都不知道的事，江施主能知道？
“雷音寺有福缘，雷音峰竟出了一件至宝，引得金雷异变，那天雷日夜锤炼，恐怕出世之日，品级超过地品。”江云舟淡淡道：“若江湖世族们知道了这个消息，也算普天同庆吧。”
空觉面色剧变，阴晴不定。
他还以为江施主是来感谢的，没想到是来威胁他的！
地品宝物，唯有隐世家族、宫廷皇室，才可能有一两件的传承秘宝。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真若消息流露，地品至宝到没到手不知道，江湖上的各大势力必定蜂拥而至，雷音寺恐怕顷刻间就会陷入腥风血雨之中！
空觉面色变了又变，一时觉得江云舟骗他，又不敢笃定。
“空觉大师不信，自可派人持菩提钟一探雷音峰即可。”
那就是真的了！
心中最后一丝侥幸荡然无存。
沉默良久。
空觉双手合十，宝相庄严：“雷音寺，愿受江族长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