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看不到伤口的伤
她都知道,但是做不到
自从那回在山上和自己的内在两极相遇之后,易晴的生活依旧如常进行,温暖的绵羊和精准的猎豹也继续存在于她的心里。不过她开始渐渐发现自己有了一些不同:对自己多了一份觉察,感受到自己的感受,探问自己的期待,厘清自己的想法,并且在这样的过程中,她会不时好奇地问自己“这是绵羊我,还是猎豹我”。她也和苏青定期见面,探索自己到底是想要一个人,还是想要跟人亲密、靠近。
这一天,她又来到这幢位于市区小巷公园旁的公寓,如同以往按了门铃,门开之后,易晴就跟着苏青走进这个小巧雅致的空间。
她一直没跟苏青说,那一小段跟随着苏青的短短路程,总是令她觉得有趣,觉得享受,觉得愉快。原因是苏青的慢悠悠——慢悠悠的步伐、慢悠悠走动时手臂的轻轻晃动以及慢慢绽放的笑容,那是一种缓慢里的自在,一种不被这世界督促影响,也不急于说明或者证明什么的安然。
这一天对话结束前,易晴忍不住开口跟苏青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喜欢你身上慢悠悠的特质,真希望有一天我也能这样。”
“有没有可能,你一直看不见可以缓慢的自己,是因为你总是处在一种内在的忙乱里?忙乱于在内心对立的两极之间来回奔跑,在哪一端都无法安在?”
“忙乱地来回奔跑……在哪一端都无法安在……”像是在消化苏青的话语似的,易晴喃喃地重复这两句话。
没有想要再做进一步地说服或解释,苏青把咀嚼沉淀的时间留给易晴。苏青安然地起身,走到木质大书柜前,抽出一本厚重的摄影诗集,开始翻找。
“找到了!我一直很喜欢玛丽·奥利弗(Mary Oliver)的这首诗!”苏青回到单人沙发上,开始轻声朗读:
当我置身于树林间,
特别是柳树和皂荚树之间,
在山毛榉、橡木与松树之间也一样,
它们释放出喜悦的气息。
我几乎可以说,它们救了我,在每一天。
我离自己希望的样子甚远,
我希望自己良善、明察,
永远不要仓促走过这人世间,
要常常躬身低首,缓缓而行。
周围的树木摆动叶子,
呼唤着:“停一会儿吧!”
光线从树枝间倾泻而下。
树木又在呼唤:“这很简单。”它们说:
“你在这个世界也可以如此——从容前行,
被光填满,也散发自己的光。”
朗读诗句的声音落下,易晴接过苏青递过来的摄影诗集,一张摄影照片跃然眼前——金色光粉细细洒下,森林如诗般的深浅绿意缓缓流淌,右边几行苏青刚刚朗读的诗句完美地与之相映。
抬起头,她在苏青的眼里看见如同大海或者星空般的辽阔与安然。
苏青说:“缓慢,其实是一种必要的美好。过往我们对于一切,都忙,都急,都拼命向外抓取。但现在我们需要开始懂得,静下来,回到自己,回到心。慢下来,我们才能够成为一个‘人’。这世界太快,不急,我们慢慢来,比较快。”
“慢慢来,比较快。”这句简单的话仿佛有股神奇的魔力,被直接按进易晴心底深处的某个点,随之,不知积压多久的疲惫与酸痛释放开来。
“特别是心旅行,更是急不得的。”苏青进一步说。
“为什么呢?”易晴的脸上写满了困惑。
“通常快速通关的方式都是运用大脑,逻辑思考的模式是‘问题一二三,解答四五六’,当我们的头脑感觉得到答案的时候,我们会觉得很安心。但是,有时这就像女人买减肥药或保养品,买的当下就有一种自己已经变瘦、变美的兴奋感和安心感;或像头痛时吃止痛药,吃完立刻就不痛了,可是往往它只有短暂的疗效。一段时间后,当我们发现‘我都知道,但是我都做不到’时,反而会掉进更大的沮丧感、挫败感里,因为我们会自责地想:为什么学了这么多,还是行不通!”
“啊!没错!”易晴惊呼,“之前我也买了一大堆心理学的书,可是我都知道了,然后呢?比如说妈妈对我情绪勒索,比如说我就是过度付出的人,比如说跟别人在一起,我就是会一直一直把自己缩小……我都知道了,可是我还是做不到不被勒索、不过度付出、不把自己缩小啊!”易晴用力呼了一口气。苏青看着易晴把自己缩进椅子里。易晴继续说:“于是我反而更绝望,更觉得自己是不是没救了。”
理解了易晴的沮丧和无助,苏青继续缓缓地轻声说:“孩子,我们是人,不是只有大脑的机器人。除了大脑,我们还有感受、感情,这些都来自那颗珍贵的心。现在我们要面对的不再是学业或职场的考试,我们要面对的是人生,是关于人生的快乐和幸福,这个答案不在大脑里,而是在我们的心里。所以我说,慢下来,成为一个‘人’。这是一趟不着急抵达目的地的旅行。慢慢来,每一处都有值得我们细细品味的好风景!这,就是我们可以给自己的温柔。”
抬起眼,在苏青的怡然一笑里,易晴感到自己的心轻松了一些,然后开始渐渐地温柔下来、慢了下来……
遇见未知的伤
这一天,苏青和易晴继续自我探索的对话,谈着谈着,苏青突然右手一伸,指了指角落里摆满了各种玩偶的两个大收纳箱,向易晴提出邀请:“去挑一个你感觉最像你的布偶。”
“最像我的?是指长相,还是指个性?”
“都可以,凭直觉就好,不需要想太多。”
带着满脸疑惑,易晴走向那个角落。恐龙、狮子、河马、熊、背娃娃的女孩、骆驼、武士、刺猬……各种大小、姿态、材质的布偶玩具在那里等着她。
易晴蹲下来,迟疑又好奇地翻找,细看了好一会儿,拿起几个不同的布偶又放下。“好了!我决定了!就是这只了!”最后她选择了一只粉红色的毛茸茸兔子。她边对苏青扬了扬手里的布偶,边走回沙发坐下。
“来,跟我介绍一下你选的这个布偶吧。”
“嗯……它是一只粉红色的兔子,有大大长长的耳朵,左耳朵上戴着一个亮黄色的小皇冠。它坐着,往前伸出两只大大的脚,左手拿了一个大大的黄色绒毛气球,上面写了两个红色大字——Always Smile(永远微笑)!”一口气介绍完,易晴抬起头望向苏青,笑容和声音里飘着愉快的粉色泡泡,“它是一只可爱又快乐的兔子,我很喜欢它。”
“嗯,我也觉得它很可爱,但是,如果再仔细看一看,你会多看到一点什么吗?”苏青不疾不徐地提出探问。
“再仔细看?没有了吧,就是这样了啊!”话才说完,易晴脸上的微笑突然凝住了,取而代之的是双眼睁大的惊讶表情。“它的右手臂怎么不见了?”易晴看向苏青,像是在跟她探求答案。
苏青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坐着。
易晴的目光再次回到兔子身上,试图确认那条缺失的右手臂。
“天啊!这里没有任何被拉破的‘伤口’,它不是被弄坏的,它是本来就没有右手臂!怎么会有布偶是做成这样的?”易晴心中的困惑就像是袭上山头的雾气,先是薄薄的一层,然后越来越浓,直到完全笼罩了一切。
就在这片浓雾里,苏青轻柔却别具力量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有没有可能,这只兔子就是你呢?”
“这只兔子就是我?”
“难道,我也缺少了右手臂吗?”
“我是什么时候断掉这只右手臂的?我受伤了吗?”
“为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有可能受伤了,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对于从心底不断涌现的这一句句疑问,易晴努力地在大脑中搜索,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孩子,记得上次我跟你分享的吗?有时候,有些事情需要时间来慢慢酝酿、发酵,特别是心旅行。试试看,把你的困惑转为好奇,我们不急,慢慢来,看看未来你会遇见哪些风景。今天时间晚了,我们先停在这里,下周我们再继续向前旅行,你可以吗?”苏青既稳又暖地说。
易晴轻轻地点点头。这一天,疑问像漫天的浓雾笼罩着她,她带着这片巨大的浓雾,还有心中小小的、好奇的微光,一起回家。
看不到的伤口
“我想再看看那只兔子。”才刚进门坐下,易晴就忍不住说出这句在她心头萦绕了一整个星期的话。
苏青理解地点了点头。
易晴起身走到角落,依恋而心疼地拿起那只粉红绒毛兔,将之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脸上的神情非常温柔。
“这一整个星期,我都一直挂念着这只兔子。我很惊讶,明明这么明显,可是我怎么没注意到它少了一只手臂呢?”
苏青注意到易晴一边说着,一边不断地用手来回抚摸着兔子断失手臂的部位。
“你看,即使现在重新仔细看,也真的看不到任何受伤的痕迹,对不对?”易晴把粉红色兔子举向苏青,邀她一起确认。
“这里没有破洞,也没有被弄坏以后重新缝补的痕迹。就好像……就好像它一开始就是被做成一只少了右手臂的兔子。上次你问我,是否有可能这只兔子就是我。这一整个星期,我很努力地想,但还是想不明白。究竟我是什么时候有这个伤口的?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手臂是什么时候断掉的?”
苏青没有回答易晴的疑问,她回应易晴自己观察到的易晴和上周的不同:“你依然感到困惑,可是这次我注意到,你开始可以伸手碰触兔子的伤口了,通过一次又一次来回抚摸它受伤的地方,你是在跟兔子说些什么吗?”
“我在跟它说……”易晴茫然地停顿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有些话语从她口中自然地流淌出来,“你还好吗?你痛吗?为什么你明明断了一只手臂,脸上却还是挂着开心的笑容?”眼泪开始在易晴的双眼里打转,然后随着她哽咽的声音掉落下来,“你好棒!你好辛苦,我好心疼你!你不要怕,不要担心,我看见你了,我会好好照顾你。”
在一旁陪着、听着的苏青也红了眼眶,她静静地看着易晴低下头,紧紧地把断了一只手臂的粉红绒毛兔抱在怀里,原本轻声的啜泣逐渐随着决堤的眼泪转为痛哭。
也许易晴并不知道,这些解开封印后止不住的眼泪,究竟是为了粉红绒毛兔,还是为了她自己看不见伤口的伤。但是苏青明白,这一刻,易晴已经越过这只兔子身上的明亮小皇冠、开心笑容,以及始终乐观正向的“Always Smile”,开始碰触那些被她隐藏了很久的伤。
因为知道在易晴心底可能有封存的伤口,所以在旁陪伴的苏青提醒自己,同行的步伐要更缓、更细致、更温柔。“稳稳陪着她,缓步往前走,她会遇见伤,也会遇见内在自具的光!”苏青在心里跟自己说。
柔韧的藤蔓紧紧捆缚住她的心
“如果这只少了右手臂的兔子要去闯森林……”这天的会谈中,苏青抛给易晴一个童话故事般的戏剧性问句。
“这只兔子太小了,又少了右手臂,去闯森林真的有点危险啊……”易晴迟疑的语气中露出藏不住的疑虑和担心。
“有没有可能,它可以找其他强壮的动物伙伴一起闯森林呢?”
随着苏青的话,易晴的脑海中浮现一个画面:兔子的身边有老虎、大象、狮子、豹……有了这些厉害的同伴,新增的安全感让她的脸上浮现微笑。但是下一秒,像是从美梦中突然惊醒一样,易晴拼命摇着头:“不行!不行!这只兔子一点贡献也没有,它怎么能加入闯森林的队伍?不可以!”
“你是说,如果没有贡献,兔子就不能加入闯森林的队伍吗?”苏青轻声确认。
“是啊,队伍的成员们相互照顾,彼此贡献所长。但是这只兔子受了伤,它这么软弱,又没办法付出,没办法贡献,怎么可以跟着队伍一起闯森林?”只见易晴的双手和头剧烈摇晃,她重申,“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你的意思是,在你心底有一个信念:我必须要有贡献、有能力,才能加入闯森林的队伍?”
“咦……”易晴瞪大了双眼,“我有这个信念吗?”她一方面对苏青的这个疑问感到陌生、诧异,另一方面又无法否认刚刚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话。“我是这样想的吗?”易晴困惑地思索着。
过了一会儿,只见她喃喃自语地说:“原来……原来,在我心底,我是这么不允许没有贡献能力的自己处在团队里啊!”
“你的意思是,不是狮子、老虎、大象、豹等不接受没有贡献的你,而是你不允许自己加入?”
“嗯……我只是觉得,如果这只失去手臂的兔子是柔弱无力的,它最好不要加入闯森林的团队。因为它不能只是一个被照顾而不分担责任的角色。如果它受伤了,它应该自己待着,自己一个人走,不要拖累其他伙伴,也不该占其他伙伴的便宜。”
“听起来,你有一个观点:如果你是柔弱的、需要被照顾的、不能分担责任的,你就不应该加入团队、占人便宜?”苏青尝试整理易晴说出的话。
“呃……你这样一说,好像真的是这样,但我从来没发现我有这个想法。”
“如果你看看森林,看看孤单的兔子,还有成员越来越多的队伍,你可以感受到兔子有怎样的心情或想法吗?”苏青继续引领地探问。
“它真的很想加入那个队伍!”易晴由衷地说,声音里都是藏不住的渴望。“但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易晴继续说,“只要它这么想,那个声音就会响起来——不行喔,没有贡献的能力,你就不能加入闯森林的队伍!”
“那是一个怎样的声音呢?”苏青问。
“它并不凶,甚至很温柔。它温柔地跟兔子说:‘我们不要拖累别人,好吗?我们不应该占别人的便宜。’”
在易晴放慢且轻柔的语调里,苏青感受到那个念兹在兹的提醒,它像是一株又细又软却有韧劲儿的繁茂藤蔓,温柔但坚定地紧紧缚住易晴的心。
她看着深深走进自己内心世界的易晴——双手紧抱着粉红绒毛兔,喃喃地对兔子说:“兔子兔子,森林这么大、这么深,充满未知,我们究竟该怎么办?”大耳朵上挂着小皇冠,少了右手臂,左手上的气球依然清楚写着“Always Smile”的兔子没有说话,只是带着笑容,留在易晴的疑问里。
身体记得、头脑遗忘了的过往创伤
走在绿洲般的都市公园里,苏青弯身捡起一片紫红色的心形落叶,随手递给了身旁的易晴:“你看它像不像一颗可爱的红心?大自然真的是处处有惊喜,只要你给它机会,让它靠近你。”话锋一转,苏青别有寓意地说,“靠近,也许会受伤,但是靠近了,才有机会得到爱。”
听到这句话,易晴转过头看向苏青,她的眼睛里一瞬间闪着光点,但很快又消失了。只见她低头用手细细来回抚摸心形叶片上暗褐色的被虫子咬过的痕迹,安静沉思了一会儿才问出心中的疑惑:“为什么我们会隐藏伤?”
“孩子,我记得很多年前我陪伴一个女孩走过一段心旅行,在探索的过程中回顾过往,她有感而发地跟我说:‘如果当时那么小的我一直记得这些,那绝对会是一场灾难!所以那时候我潜到水底去了,我希望有人能把那些妖魔鬼怪赶走,我希望等到安全的时候有人会拉我上岸。’”
苏青继续说道:“我们都曾经不自觉地用遗忘的方式来隐藏和否认在成长历程中所受的伤,不过,我其实很尊敬隐藏或否认。我甚至觉得,我们要欣赏自己用这样的方式,帮助了当时还太小、还无法承受的自己,我们要感谢我们帮助自己存活下来。就好像当我们的身体受伤了,细胞组织会把受伤的脓疮直接包裹起来,这就是身体保护自己的方式,好让其他地方不受感染和伤害。心里的伤其实也是一样的。”
“但是,难道我们不能继续用这个曾经帮助过我们的否认或隐藏吗?”易晴疑惑地问。
“很多人在童年时就学会了否认,并且一直延续到长大成人。可是未愈的脓疮有时候是无法自愈的。脓疮越长越大,我们越来越痛苦,也不断启动否认的机制。如果我们一直不回头去照顾那个脓疮,当脓疮爆裂开来,往往会造成生活中的重大事件,因为长期的否认绝对不会对任何人有益。弗洛伊德对创伤做了比喻,他说:人类内在心灵就像外在皮肤组织,也具有盔甲般的保护功能,也会因为意外而受损,当这个功能被创伤事件剧烈冲击时,人的潜意识里会留下痕迹,同时形成防御机制,而且在之后发生类似的外在状况时启动得更激烈,只是这时候除了保护作用之外,它会造成心灵的痛苦,甚至外显变成症状。”
“防御机制?听起来是能保护我们的好机制,没想到也会对心灵造成痛苦!”易晴惊讶地说。
在莲花盛开的莲花池畔,苏青在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防御机制是一种具有双重特性的心理防御架构,既能抚慰、保护自我,也会伤害自我。它就像一个集照顾者与迫害者于一身的矛盾骑士,尽全力地用密封、幻想、酒精之类的成瘾、麻痹等方式,把我们与现实中可能存在的伤害隔离开来,保护曾经受伤的我们。另外,它也可能把生活中的每个新机会都误以为是让我们再度受伤的危险,于是把好的契机拒之门外,让我们只是安全地活着,代价却是内在无法整合,无法活出有创造性的完整生命。这代价十分巨大。”
“啊!”易晴惊叹了一声,“原来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它对我们心理的影响这么大啊!”
“而且,还不只是心理层面,”苏青拾起身旁的一颗小石头,抛进了池塘中,“我们的身体会记得头脑遗忘了的过往创伤,如果创伤被压抑到一定程度,甚至会以疾病的方式出现。疾病其实是一种语言,表达过往的事件、创伤,过往未完成或者未被满足的期待。”
苏青望向被丢下的小石头惊扰而漾起一层层波纹的水面:“我记得有一个女孩,她老是抱怨不时胸闷,经常呼吸不过来。尽管是爱漂亮的年纪,但为了不影响工作和生活,她只能尽量穿宽松的衣服来让自己舒服一点。刚开始来找我一起心旅行的时候,她完全不记得小时候有什么情绪创伤,她跟家人虽然有点疏离,但整个家庭生活仍然算是安稳。后来我帮她通过绘画的方式和自己的内在温柔靠近。在她的画中,一个女孩被关在完全密闭的透明亚克力方盒中,背对画面,蜷缩在方盒一角。她说这个女孩是现在的她,而且从很小的时候她就在这个盒子里了。”
“天啊!”易晴张大了嘴,惊讶地看着苏青,“所以她也有自己不知道的创伤?”
“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的吗?即使是成长于充满爱的家庭,我们每个人在长大的过程中也很可能经历过情绪创伤。不过这并不可怕,因为我们还是好好长大了,不是吗?这就说明,即使有创伤,我们的生命力和丰富的内在资源还是大过它的!”苏青微笑着看着易晴,“现在,我们可以让长大后的自己去碰触那些被遗忘的创伤。一旦我们读懂防御机制背后的真相,重新了解自己的过往,疗愈那些创伤,原本既保护我们又迫害我们的矛盾骑士,也就是防御机制,就会失去存在的价值,我们就可以从痛苦中走出来,开始创造截然不同的生命!”
一层层波纹逐渐淡去,水面恢复平静与明亮,倒映出朵朵莲花以及飞舞而过的红蜻蜓,甚至还倒映出天空中美丽的云。
“就像这片池塘,它的底层是一片泥泞,可是却同时滋养出这一朵朵盛开的莲花。”苏青说。
易晴望着苏青脸上安然的微笑,再望向眼前这片景色,穿过云层的阳光照在莲花上,也照进了她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