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是船长？
冷！
好冷！
无尽黑暗里，杨森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寒冷。
只觉整个人被扒光了衣服扔在七月的南极，身上每滴血液连及灵魂一同被冻结。
在近乎烧灼般的痛苦中，他支离破碎的意识开始重叠，记忆一段段突兀呈现。
那是关于末日的记忆，一艘游轮的末日：
冲天火光将多日未散的浓雾逼退，为即将倾覆的游轮戴上死神的王冠；
旅客疯了似的冲向打翻在甲板上的救生艇，任凭大副鸣枪警告也丝毫不惧；
三副极力支撑着一根行将倒塌的桅杆，声嘶力竭地大吼快走；
厨师长被过道突然垂下的横梁压倒在地，海水逐渐淹没了他绝望的双眼；
二副在突如其来的震动中跌出栏杆，她被烧伤的双手死死抓住生的希望...
二副......对了，是我抓住了她！
记忆混乱不堪，一股脑涌现，杨森想起了更多。
因为游轮发动机的突然爆炸，他没能拉住二副，和她一起掉进了海里。
幽暗海水下，她那头灿烂的金发肆意漂浮。
之后的记忆，就是无尽的黑暗了，海水灌进躯壳，世界逐渐失去声音。
我......我死了？！
杨森睁开双眼，没有看到冰冷的海水，看见了摇晃着的木制天花板，上面长满了藤壶和海草。
我、我不是沉海了吗？这是哪？
他茫然地爬起身子，环视四周：
这是某艘船上的舱室，窗外正下着瓢泼大雨，船身吱呀作响、不停晃荡。
室内显然被海水长时间浸泡过了，繁复华美的巴洛特风格家具长满了绿藻。
在房间中央，有一条青铜长桌，它被牢牢固定在了地板上，没有随海浪晃动。
踩着潮湿的地板，杨森好奇地向长桌走去。
桌上有航海用的六分仪和尺规，在它们下面，是一张巨大的地图。
地图描绘着一个被海洋包围起来的大陆，大陆上有七座城市，城市旁边是奇怪的字母文字。
这些文字让杨森感觉既陌生又熟悉，很快，熟悉感压过了陌生感，他认出了城市的名称。
班森、奥斯都、纽伦港、卡罗、乔治维夫、诺奇蒂特兰、辛格尔。
没听过的地名......
杨森迷惑地看向地图别处，想发现更多信息，这时，上方一行标题样的字体引起了他的注意。
“苏维利坦大陆，第六纪新王国，1847年。”
苏维利坦大陆？
第六纪新王国？
看着这两个陌生的名词，杨森愣了片刻后反应过来，嘴巴缓缓张大，表情变得越来越震惊。
我、我不会穿越了吧？！
他下意识看向四周，本能地想找个人获得答案，却在无意中瞥到了一面布满锈迹的黄铜镜子。
镜子表面已经被海水泡得模糊，但还是映射出他现在的模样：
黑色微卷头发，苍白皮肤，身形高挑，东方特点的五官精致非凡，黄色的瞳孔透露着迷茫。
杨森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更加不解。
这还是我的脸啊，难道我没穿越？
可这身衣服又是怎么回事？
他看向镜子里那一身维多利亚时期的装扮——
黑色三角船帽、褐色双排扣大衣、白色镂空古典领结衬衫、暗金皮革长裤、精致高筒长靴，困惑不已。
忽然，他听到了隐约的歌声。
透过窗户向声音方向看去，他看到了直冲天际的粗大桅杆，上面的帆布在暴雨中狂乱挥舞。
帆布下似有人影晃动，杨森向前一步，却看到了骇人场景：
穿着破烂水手服饰的骷髅奋力拉扯绳索连通的风帆，将它朝向风的方向；
体表腐烂的鱼头怪物列成一排，用抹布努力擦拭雨中的甲板；
长着翼膜的蝙蝠头怪物在桅杆间飞舞，丝毫不受海风的影响；
一个长着章鱼脑袋的怪物负手而立，伫立在劈风斩浪的船头。
目光所及无不是恐怖骇人的场景，杨森下意识想转身逃跑，却听到了“啪嗒”一声。
房间的窗户被风吹开，潮湿海风连同歌声一同涌入室内。
在最开始，歌声很是陌生，音节与音节之间模糊不堪，让人听不真切。
随着时间的推移，音节与音节之间出现空格，不再糊成一团，就像堵塞手机扬声器的液体被甩掉了一样。
下意识间，杨森听懂了这首歌的内容。
这是一首船歌，一首恐怖的船歌：
“曾经有一艘船出海，那艘船的名字叫做泰坦尼克号，
厚重迷雾下，她的船头下沉，哦，沉吧我的伙计们。
Hooa！
很快旧日之子就回来，给我们带来血、肉和灵魂，
当有一天祂感到厌倦，我们将蛰伏海底，
祂苏醒不到两周，愚蠢的人类就向我们驶来，
祂呼唤我们，将那船只拖入冰冷的海水。
Hooa！
很快旧日之子就回来，给我们带来血、肉和灵魂，
当有一天祂感到厌倦，我们将蛰伏海底，
Da da da da da da Da la da da la la，
Da da da da da da Da da la da la da。
在救生艇落水前，祂的触手升起并抓住逃跑的人类，
当祂潜入水中时，所有人都绝望地哀嚎死期已至，
很快旧日之子就回来，给我们带来血、肉和灵魂，
当有一天祂感到厌倦，我们将蛰伏海底...”
...
歌声由那些骷髅，鱼头，蝙蝠头怪物共同合唱，遵循着某种节奏，粗犷而有力。
它穿透了疾风骤雨，亦穿透了杨森剧烈跳动的心脏，把他钉在原地。
就在这时，那长着章鱼脑袋的怪物似乎察觉到什么，转过身来，看向他的方向。
杨森心头突地一颤，感到了强烈的恐惧，本能地趴下身去。
呼！呼！呼！
杨森喘着粗气，后背析出层层冷汗，心里思绪炸开了锅。
我怎么在一艘到处都是怪物的帆船上？！
真的穿越了？！
倒霉！
怎么穿越到这种世界！
怎么办？！
不管了，先跑再说！
目光转瞬间，杨森着急忙慌地寻找房间出口，却绝望地发现出口只有一扇木门，它的下面，正是那个遍布怪物的甲板！
自己出去肯定第一时间就被发现，先躲起来，等没人了再跑！
杨森下定主意，向床底爬去。
没想到这一躲就是一个小时，外面的歌声没有丝毫减弱。
杨森从床底爬出来，想透透气，却看见了衣柜下闪着绿光的物体。
它的形态很像自己的日记本，于是杨森又爬过去掏了出来，发现确实是自己那有着绿色封皮的日记本。
顾不上思考为什么日记本出现在这里，出于某种心理，他从桌上拿来铅笔，在日记扉页上开始书写。
写到“我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时，他听到了房门的吱呀声。
怪物进来了。
杨森大气都不敢出，在床底下死死盯着怪物那双样式朴素的高筒长靴，生怕它注意到自己。
阿弥陀佛观音菩萨耶稣上帝三清太祖！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杂信徒杨森疯狂祈祷，惊恐的眼睛忽然瞥到了自己爬行时的痕迹，痕迹通向房门，又通向衣柜，最终通向床底。
完蛋！
杨森心脏悬到了嗓子眼，额头冒出密集细汗，无比希望怪物不要发现他的痕迹。
可惜事与愿违，怪物似乎注意到了这些扭曲的划痕，向大床走来，发出“哒...哒...哒”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仿佛死刑的宣判。
杨森闭上眼睛，不愿面对眼前的一切。
短暂又漫长的等待后，脚步声停止了。
他以为怪物已经离去，于是鼓起勇气睁开双眼，却看到了不停蠕动的黏糊恶心触须，它们蔓延而上，最终汇集于一张恐怖的章鱼脸。
杨森吓傻了，大脑嗡的一声后陷入茫茫空白。
这时，怪物眨了眨蓝色的小眼睛，疑惑问道：
“船长，您趴在这干嘛？”
船长？！
它叫我船长？！
还有，这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像我上辈子的大副，琼斯呀？！
杨森呆滞地看着怪物，大脑宕机过去。
双方就这样无声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