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序
Fishing
全球首部涵盖各文明的渔业全史
很多年前,在英国一条平静的小溪里,我用手指挠着一条鳟鱼,然后抓住它,这是我作为渔夫的唯一成就。我唯一一次垂钓经历要回溯到九岁那年和几个朋友在当地的一条小河里碰运气,当时我们只抓到了鳗鱼。那曾是一种很受欢迎的食物,但我母亲不喜欢,因为她觉得这种鱼很恶心。
我对于鱼类食物的喜爱度不亚于任何人,不过对于《钓客清话》(The Compleat Angler)的作者艾萨克·沃尔顿(Izaak Walton)所说的“钓鱼的艺术”,我却没有太大兴趣。耐心和观察力是以垂钓作为休闲活动的渔夫必备的两种品质,而我恰好缺乏,因此很羡慕拥有它们的人。总而言之,这是一部由从来没捕过鱼的人写的渔业史。除了少数研究北大西洋鳕鱼贸易的著作以外,目前业界几乎没有任何书籍甚至通俗文章从全球化的视角探讨人类渔业史。
捕鱼业在人类历史上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却往往被人们忽略。远古人类获取食物有三种方式,分别是狩猎、采集和捕捞。1.2万年前,农业和畜牧业开始发展,远古人类获取食物的三种方式中只有捕鱼业依旧发挥重要作用。在当今世界,野生植物的采集已经没有任何经济意义。狩猎则存在于两个领域,一是非法象牙贸易和传统医药贸易所倚赖的非法偷猎,二是被北美洲作为控制野生种群的手段。相比之下,捕捞活动不仅被人们承袭了下来,而且在不断演变发展。它先是为埃及法老提供口粮,然后为北欧水手提供食物,今天则为数百万人供应日常食材。然而,渔民和从事渔业的团体几乎完全被人们忽视。他们中间很少孕育过强大的君主或非凡的统治者,其捕鱼知识也秘不外传,从生到死,他们都默默无闻。因此,写下他们的历史就得借鉴许多艰深的专业知识。
很多历史会随着事件亲历者的逝去而消失,这个问题在渔民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通过一代接一代的口耳相传,那些来自海上艰苦日子的不成文知识向我们展示了渔业的发展。19世纪70年代末,丹麦北部城镇斯卡恩(Skagen)的渔民仍旧依靠在北海捕鱼求生,丹麦艺术家迈克尔·安克(Michael Ancher)给我们留下了与这些渔民生活相关的大量画作。其中一幅画描绘的是两名渔夫靠在一艘小船上,他们背对陆地,面迎大风,凝视着前方。两人胡子拉碴、满脸风霜,严峻和不屈的表情顿时让人明白了大海的含义。渔民靠海求生,而大海充满了艰险和未知,且毫不关心渔民的命运和所遭遇的艰难困苦。本书将阐述这些渔民在现代世界的形成过程中发挥了哪些作用。
最早的捕捞方式源自人性中的机会主义倾向。200万年前,我们的非洲祖先小心翼翼地观察水塘,等待鲇鱼浮出水面,然后紧紧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他们要悄悄接近鲇鱼,不能让自己的身影投射在水面上,再以极其灵巧的手法将困在浅水滩中的鲇鱼抓出来。捉鲇鱼的技巧在于懂得选择观察鲇鱼出现的时间和方位,这跟采集蜂蜜、与狮子夺食和追赶小羚羊是同一个道理,只不过抓鲇鱼是在水里作业而已。我们很难把这种活动称为“捕鱼”,它更像是一种延续了数万年并带有机会主义色彩的狩猎活动。
虽然软体动物比鱼容易抓,但上述观察方法也同样需要。蛤蜊、帽贝、牡蛎和海螺都是成群结队生长在一起的,至于能否采集到,要取决于它们的可采性、水流或潮汐状况。与鱼类一样,软体动物也是一种起补充性作用而非人们首选的食物。对采集狩猎者来说,贝类是一种可预知的食物,也是他们维持生命的保障。每到深冬和春季,其他食物供应不足时,人们就去河床寻找软体动物。
每年穿越大大小小的狩猎区时,人们都会进行一些投机性捕捞和贝壳采集活动。4万多年前,游到岸边的鲣鱼就是东帝汶(East Timor)岛民的猎物。每当有需要或遇到合适机会时,尼安德特人(Neanderthal)和冰期(Ice Age)晚期的猎人都会捉些鱼和软体动物。1.5万年前,生活在法国西南部韦泽尔河(Vézère River)河畔和其他地方的居民每逢春秋两季都会收获洄游的鲑鱼,然后艺术家们把鱼的形象雕刻在驯鹿的鹿角和洞穴的墙上。
这些捕捞活动不需要任何“投资”,只要在特定时间出现在特定地方,每个人都可以满载而归。古人的捕鱼方式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虽没有惊人的技术创新,捕获的鱼类数目却相当可观。带木刺或鹿角尖的长矛不仅常用于陆地狩猎,还常被人们用来在浅水滩捕鱼,另外尖锐的鹿角、骨头、木钩和后来发明的鱼钩也是理想的捕鸟工具。令人惊讶的是,古往今来,尽管人们发明了专用的鱼钩和更大的渔网,但渔具的样式却没有发生变化,而且渔夫的观察力一直都是捕鱼最重要的主要因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