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课间偶遇
第三节课的下课铃刚响，走廊便炸开了锅。林悦抱着刚从图书馆借的《飞鸟集》，侧身挤过打闹的人群。初秋的阳光穿过走廊尽头的菱形玻璃窗，在瓷砖地上投下斑斓的光斑，像谁打翻的调色盘。
拐角处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悦刚要躲闪，肩膀就撞上了一堵带着薄荷香气的墙。书本哗啦啦散落一地，有几页诗集被穿堂风掀起，蝴蝶般扑棱着飞向楼梯口。
“抱歉！“清冽的声音混着少年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林悦蹲下去捡书，却见一只手先她一步按住了飘到墙角的《飞鸟集》。苏然今天穿了件墨绿色连帽卫衣，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线条在光影里泛着青瓷般的光泽。
“泰戈尔？“他翻开诗集被撞皱的封面，指尖抚过折角处，“你也喜欢这句'生如夏花之绚烂'？“林悦刚要开口，又见他把旁边散落的素描本捡了起来。封面上她偷画的苏然侧脸赫然入目，笔触稚嫩得像是出自孩童之手。
“这是……“苏然挑眉，尾音里带着笑意。林悦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猛地扑过去抢本子，却撞进他抬起的臂弯里。额头磕在他锁骨处，隔着卫衣布料都能感受到温热的体温，空气中松木香突然变得浓烈。
“还给我！“她慌乱后退，后脑勺却撞上墙角的消防栓。苏然伸手垫在她头顶，掌心被金属冰得一激灵，却没挪开半寸。两人保持着这个暧昧的姿势，直到走廊尽头传来值周生的清嗓声。
“小心点。“苏然松开手，把素描本和诗集叠在她怀里的书堆上。林悦这才发现他卫衣下摆沾了片银杏叶，金黄的叶脉在她眼前晃啊晃，晃得她眼眶发烫。
上课铃恰在此时响起，楼梯间涌来更多学生。苏然忽然抓住她手腕，带着她闪进楼梯转角的死角。逼仄的空间里，他呼出的气息拂过她发顶，林悦盯着他滚动的喉结，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你跑什么？“他声音里带着笑，指尖却帮她扶正歪掉的玳瑁发卡。林悦这才发现追来的不是老师，而是几个抱着作业本的女生——她们是苏然班里的课代表。
“苏然！物理作业要……“为首的女生话没说完就愣住了。林悦这才意识到两人此刻的姿势有多亲密：她几乎被圈在苏然和墙壁之间，他卫衣帽子上的抽绳垂在她颈侧，随着动作轻轻摆动。
“现在交。“苏然抽走女生手里的作业本，转身时衣角扫过林悦手背。她数着他卫衣背面那只展翅的仙鹤刺绣，数到第三根羽毛时，听见他说：“中午画室见，林同学。“
剩下半节课，林悦盯着历史课本上“文艺复兴“的插图出神。达芬奇手稿里的齿轮在她眼里全变成了苏然腕骨的弧度，米开朗基罗的大卫像也成了他弯腰捡书时的剪影。后排传来纸团弹跳的声响，她假装捡笔，却看见苏然递来的纸条上画着简笔画：一只抱着诗集狂奔的火柴人，头顶飘着对话框——“生如夏花之绚烂？“
午休时的画室飘着丙烯颜料特有的酸涩气息。林悦支着画板调色，却总把群青和湖蓝混成一团。听见门轴转动的吱呀声，她慌忙用调色刀盖住画布，却见苏然拎着两杯奶茶走进来，发梢还沾着操场上的桂花香。
“赔你的焦糖玛奇朵。“他把奶茶放在窗台，杯身凝着细密水珠。林悦盯着他袖口若隐若现的淤青——那是早上帮她挡消防栓时撞的，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苏然径直走向她未完成的画作，画布上歪歪扭扭的几何体静物旁，赫然躺着个Q版苏然，正举着“交作业“的牌子。他转头看她，眼底盛着细碎的笑：“林同学，你这是在画……值周生？“
“才不是！“她扑过去抢画笔，却被他抓住手腕按在画架上。颜料管被挤爆的瞬间，钛白色溅了两人满身。林悦看着苏然卫衣前襟的奶白色污渍，突然想起生物课上老师讲的“应激反应“——原来心跳真的会让人丧失语言功能。
“你完了。“苏然盯着自己衣服上的颜料，嘴角却扬起狡黠的弧度，“这件可是限量款。“林悦手忙脚乱翻找纸巾，却见他突然用沾满颜料的手指在她鼻尖点了个白点。
“现在你比我更像行为艺术。“他笑起来时眼睛弯成月牙，林悦看着他唇边的小梨涡，忽然觉得丙烯颜料的气味也没那么难闻了。
傍晚放学时，林悦在画室磨蹭到最后一个。夕阳把苏然留下的奶茶杯染成蜜橘色，她盯着杯底沉淀的焦糖，忽然发现杯壁上用马克笔写着行小字：“明天数学小测，要帮你划重点吗？“
夜风卷着桂花香扑进窗户，林悦趴在书桌上写日记，台灯在纸面投下暖黄光晕。楼下传来钢琴班的练习曲，这次是完整的《月光》第三乐章。她咬着笔头写道：“今天发现他锁骨处有颗小红痣，像被上帝亲吻时留下的印记。当他按住我头顶的消防栓时，我忽然希望时间永远停在那0.01秒——足够让所有星光都坠落在他的眼眸里。“
合上日记本时，她摸到夹层里那支天蓝色荧光笔。笔帽处还沾着今早溅到的颜料，在台灯下泛着珍珠母般的光泽。窗外传来自行车铃的脆响，她推开窗，看见苏然骑着银灰色单车掠过街角，车筐里晃动着素描本的一角，封面上未干的颜料在暮色里闪着微光。
此刻的苏然正停在街角，用纸巾擦拭素描本上的颜料污渍。摊开的纸页上，穿墨绿卫衣的少女抱着诗集狂奔，发梢飞扬的弧度像是要挣脱纸面。画纸右下角，他用铅笔写着小小的日期，笔尖在“9.18“旁顿了顿，又添上个歪歪扭扭的月亮符号。夜风掀起画纸一角，露出底下昨夜未完成的雨中撑伞图，少女嘴角扬起的弧度，正渐渐与今晚的月光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