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048你想家吗
郊野之外,火光冲天,浓烟四起。
一片片的土地上,荒草被点燃,这就是刀耕火种。
林楚颁布的新政令,借火烧可以有效去除虫害、草种,余下来的草木灰还可以为粮食增加肥力。
郡中小吏们登记着开荒的数量、开荒者的姓名,那一张张脸上洋溢着笑容,很生动。
林楚骑着马,一路看着这样的光景,四处逛了逛。
回城时,天色渐晚,但初夏的天已经长了,黑得也晚了。
炊烟袅袅,林楚看了一眼天色,心中微微动了动。
任何的时代,百姓求的就是这种安稳。
有饭吃、有衣穿,天下安宁,无病患,无天灾,那就是最好的了。
南皮想要发展,就得坚守这样的政令,最好能推及到整个冀州,但他离开掌控整个冀州还差得太远。
回府时,他一路进了后宅,落月靠在软榻上,斜着身子,正在和袭人聊着天。
两人聊得正欢,都坐在榻上,初夏天热,两人都赤着脚儿。
落月的脚儿白生生的,浑然一体,脚背与脚底几乎同色,只是脚底有些粉色,软嫩一片,看起来当真是惹人生怜。
袭人自然要稍弱几分,但脚儿瘦削,皮肤下泛着青色的细血管,凭增几分的精致。
林楚看到这样的画面,目光有些游离。
落月大大方方起身,坐在那儿,轻轻道:“阿郎回来了,奴儿伺候阿郎沐浴。”
袭人却是要老实了许多,直接跳下床,对着林楚行了一礼,赤着小脚踩在地上,白生生的。
“你身子弱,躺着吧,袭人来,为我沐浴。”林楚轻轻道。
沐浴的时候,袭人为他洗着发,轻轻道:“老爷,夫人要回来了,以后奴儿会一直是夫人的丫鬟吗?”
“你从来不是她的丫鬟,你是我的丫鬟,这辈子只能一直跟着我。”林楚轻轻道。
袭人勾了勾嘴角,眸子里有些欢喜,小手更加勤快了。
林楚感觉到了她的心绪,勾了勾嘴角,轻轻问道:“以前一直没有问过你,你来自于何处?为何就像是飘零的蓬草一般流浪?”
“老爷,奴儿来自于弘农郡,母亲是弘农杨氏的庶出女,嫁给奴儿父亲之后,后来母亲在奴儿年幼时病亡,郑家也破败了。
他们要抢掠奴儿,杨氏就护着奴儿逃出来了,她其实是母亲的婢女,后来被母亲赐了姓,一直保护着母亲与奴儿,她颇有武力,路上也杀了不少贼寇。”
袭人轻轻说着,林楚却是一怔,弘农杨氏?
哪怕是庶出女,那也是很了不起了,当世的几大名门之中必有弘农杨氏的一席之地。
恐怕只有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能够相比,但杨氏一族却是重清名,一心只为汉室,这一点极为艰难。
吐了口气,林楚轻轻道:“倒是苦了你了!弘农杨氏的身份,的确足够耀眼,不过相信杨氏是不会承认你的。
袭人,你现在是林家的人,未来的林家不会比弘农杨氏差,好好地活吧,哪怕是蓬草,也有落地生根的那一刻。”
“老爷,奴儿很幸运,随了老爷之后,从来就觉得没这么温暖过,老爷的身上总有一种阳光的味道。
为老爷沐浴的时候,就像是在拥抱阳光,奴儿很开心,真得很开心,也许这就是母亲曾经的愿望吧。
从前时,她为奴儿取名为小怜,就是可怜奴儿,觉得她就要死了,再也照顾不了奴儿了,所以就日夜念叨着。
奴儿也记不得这些事情,都是杨氏说的,但奴儿觉得那一定是真的,因为她说这话时,奴儿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袭人轻轻道,林楚想了想,无言。
一个记不得母亲的人,这也是一种遗憾,乱世之中,这样的遗憾比比皆是。
甚至更加残忍的事情也是有的,林楚觉得,这不是袭人的错,而是汉室的错。
洗过澡之后,林楚坐在书房中看书,心中又想起了蔡邕和蔡琰,蔡家人到现在还没来南皮城。
听亲兵回报,他们在整个渤海郡行走,似乎是在考察民情,他也就不在意了。
渤海郡的情况大体是差不多的,林楚也没有特别的关注,只要蔡邕肯来就好,以他的名声,一定可以吸引到更多的人。
夕阳染着窗子,白纸都变成了金色。
林楚怔怔看着,直到夜色降临。
很多的时候,他并非是一个感性的人,素来理性,毕竟他是学工科的。
但来到这一世,看得太多,想得太多,身上不免有了沉重。
无论如何,他的身上承载了许多人的梦想。
这些人都要靠他活下去,所以他必须背负着责任前行。
像是张飞、文丑、乐进等猛将就算离开了他也能活,但那些低级士兵呢?百姓呢?流民呢?
起身走了出去,站在院子里,季雨躺在屋顶,靠在斜坡处,也在看夕阳。
“季雨……”林楚唤了一声。
季雨低头看来,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应了一声:“在!郡守有何事?”
“你想不想家?”林楚问道。
季雨一怔,接着摇头:“游侠是以四海为家的,我不想。”
“看起来游侠还真是洒脱。”林楚应道,接着扭头看去。
阿涅塔正在练剑,黄仙就站在她的身侧,腰间挂着短棒。
他长于棒术,但对剑术也有涉及,以剑来运棒招也是一样的。
阿涅塔大开大阖,剑术堂皇,比从前的招式精妙多了,也更加凌厉了几分。
季雨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一脸疑惑:“你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你想家吗?”
“想啊!总是想着回去看看,看看父亲的背影,看看母亲围着围裙炒菜的样子,还有家里的那只老狗。”
林楚应道,眸子有些散。
过往是回不去了,所以他才会想,家里的老狗也到了生命的极限,或许已经不在了。
季雨的声音自屋顶传来:“什么是围裙?”
“就是一种土特产,很难形容的。”林楚耸了耸肩,接着转身回屋。
回到渤海之后,季雨有时跟着他,有时没跟,行踪不定,但只要他在后宅,她总是能出现。
季雨盯着他的背影,越发有些异样,她也听不懂他的这种自言自语,总觉得很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