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神仙封山 扶摇小镇
山中禁区,入之必死。
绿裙少女初次见面给姜尘的观感十分差劲,但毕竟是两个活生生的人,他可不想他们因为自己指路而进了深山丧命,于是他苦口婆心劝道:“老人家,我真没有骗你们,那里真的很危险。”
老人家笑道:“小兄弟放心,我们只是看那边风景独特,便随口问下,并无进去的意思,你但说无妨。”
听到这话,姜尘才放下心,犹豫了一下,答道:“红河谷应该可以进入到扶摇山深处,红河谷嘛,大概是在东南方向,离这里大概还有十五里地。”
老人眼眸微垂,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过会儿,抬头谢道:“多谢小兄弟指路。”
姜尘连称不谢,后又犹豫一下,张口道:“老人家,你们可千万别——”
“轰隆!”
话音未止,高空忽然传下一声雷声,原本晴朗的天空像是小孩发了脾气,突然间变色,大片大片乌云笼罩天空,黑乌乌地压了下来,人间一下子失去了颜色,闪电在云海中酝酿翻滚,沉闷的雷音一声接着一声,声声不息,震耳欲聋。
苍穹暗如黑夜,狂风席卷山林,林木晃动,簌簌作响,飞禽嘶鸣不止,走兽狂奔大吼,仿佛整片山域即将迎来末世。轰隆雷音,一声声像是石锤击打在大山一般,每一声落下,都给人一种无与伦比的压抑感,让人喘不过气。
这一变化,没有任何过渡点缀,只在刹那间完成。老人脸色突然变了,扭头郑重看向四峰一柱的方向,眸色沉凝,少女也是如此,同样看向四峰一柱,神色肃穆。
姜尘骇然失色,惊疑不定地望着天空。
这天色说变就变,不符常理,见到旁边一老一少都盯着四峰一柱,他也随之望去。
只见,四峰一柱的方向,有数道虹光从某处冒出,四散而开,速度之快犹如闪电飞窜。但是,苍穹上云海翻涌,伴随着数声,劈下数道细长如同利剑一般的雷霆,巧而巧之劈在数目恰恰吻合的虹光上,璀璨的虹光轰然炸裂,如同绚烂的烟花绽放,半空坠落五个黑影,直挺挺地坠落山中不知名之处。
“咚咚咚!”
扶摇深处,有古老钟声一声一声传荡开了,在空气中泛起圈圈涟漪,随之声势渐渐浩大,响彻天地,这钟声入耳,似有魔力一般,仿佛能看到荒凉的大地万兽奔腾,祭祀围绕着古老的祭坛虔诚祷告,老僧念佛,稳坐莲台,道人诵经,道音清明……钟声悠悠,仿佛自远古划破时空而来,神秘的画卷一幅幅在幻象中逐一展开,看得人眼花缭乱,心绪不宁。
打猎的少年眼神逐渐变得迷离,心灵像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任由那钟声在心湖中荡漾。
忽然,老人伸手拍了一下姜尘的肩膀,像是伸出了一只强劲的手臂,一下子把他从这种无法言喻的心境中拉了出来。
少年猛然惊醒,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老人一边紧盯那方,眼神越来越凝重,一边沉声道:“静守心神,否则要出大事。”
姜尘又惊又怕,对眼前发生的一切百思不得其解,正想问问老人,突然间,那方又发生了变故。
漆黑的云层无端破开了一个口子,有一人影从天上落入人间,浑身沐浴在缕缕金光中,神圣而庄严,金光璀璨,云雾缭绕,仙家气象,一览无余。虽看不清面容,但只是凝望着这个伟岸身影,心底就会产生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神……神仙……”
姜尘看得傻眼了,从小到大,进庙拜神,入山拜山,山下的凡俗子弟,自然心里是对神仙顶礼膜拜,敬畏有加的,可说到底,他也没亲眼见过所谓的神仙,现在不一样了,眼前出现的,竟是一位活生生的神仙!
天上来人,定是仙家。
神仙啊,他可从来没见过活生生的仙人下凡。
姜尘一下子懵了。
不同姜尘的呆愣,身旁两人显得正常多了,似乎并不惊讶神仙驾临,只是脸色变得十分凝重,老人轻轻低语:“最坏的消息,九重天阙的仙家人物终究忍不住,要插手人间事了……”
随着天上神仙的到来,滚滚雷音逐渐消逝,乌云渐散,天地恢复了一片清明。
“唰啦!”
此时,天上神仙大袖一挥,一幅古老的卷轴从袖口落下,璀璨金光凝成九个光环,环绕卷轴,圣洁的光芒充斥着天空,神圣的卷轴犹如一道永恒的圣光,划过天空,横贯天上人间,不朽的神辉映照人世,与天地长存,与日月争辉。起初,那幅卷轴只巴掌大,后逐渐铺开,遂变得无比庞大,遮天蔽日,乘着一缕清风,飘荡着落在天谴峰的峰柱上。
卷轴紧贴崖面,上书一字。
“禁!”
字体苍劲,如龙游海。
与此同时,古老神秘的钟声突然变弱了,下一刻又变得无比激荡,像是无法预测脾气的大海,时而安谧,时而汹涌。直至最后,钟声消逝,深山渐渐归于平静。
那神仙模样的仙家人影俯视四峰一柱山域,片刻后,朗声诵道:“奉三教法旨:刑罚罪地,天道不昌,时日未到,不得入内,不遵者,当受九天雷劫。”
此话一出,天地失音,仙家威严展露无遗,传荡四方,引起山林幽谷阵阵回响。
“三教大威风!不知何时解禁开山?”
只听得一个男子声音从无名处响起,言语中似乎暗含嘲讽,语气却听着十分真挚。
“咻!”
天上神仙并未搭理那个神秘声音的主人,转身没入云层,消逝不见,苍穹之上,逐渐恢复了平静。
不一会儿,有句仙家话语从九天之上落下人间,引起山林各处阵阵喧嚣。
“太阴蔽日之时,即为开山之日。”
——
山林某处,打猎的少年仍未从方才的惊人景象回过神,恍惚中只听见耳边老人低声说道:“小姐,九重天阙的仙家大能下了禁令,我们不宜此刻进山,免得触了霉头,还是先离开吧。”
“走!”
绿裙少女黛眉紧蹙,转身匆匆离去。
老人随即跟上,三两步后,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给砍柴少年一个和煦的笑容,道:“少年郎,没什么事就尽快下山吧,这里不是你能长待的地方。”
一老一少的身影渐逝,清风拂过,树影婆娑,飞禽走兽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打猎少年呆若木鸡,怔怔地看着天空,半响才缓过神。
“咚咚咚!”
若有若无的钟声缭绕山林,整座扶摇山肃穆而庄严。
归途中,姜尘一直心神不宁,那神仙景象、神圣卷轴、古老神秘的钟声一直在心中盘旋,久久无法挥去。平凡地生活了十几年,忽然见到这么多颠覆常理的事情,少年心里有太多的疑惑。
夕阳落下的最后一刻,打猎少年终于赶回了小镇。
小镇名“扶摇”,属大禹青州安平县治下之地,小镇历史由来已久,源头几乎追溯到大禹立国之前。
听闻小镇是在很久之前,由扶摇山下的几个古村合并而成,岁月更替,人口渐多,古村渐渐成了小镇的规模,这才引起官府的注意,在大禹景运皇帝年间,正式将小镇录入大禹官府辖地,因毗邻扶摇山,遂称“扶摇镇”。
扶摇镇坐落扶摇山下,虽属大禹疆域,然而地方偏僻,难见外地人口,小镇里的人也基本不会到外边闯荡,这里几乎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只有一些仰慕扶摇山的名头前来游行的人才会路过小镇,算是小镇与外界为数不多的交集之一。
镇子规模不大不小,六百多户人家,虽说偏僻,但世上的大多数市井行当在这都有,小镇人家也各有各的营生,有富人,有穷人,与外边的世界并无不同。
这个时辰,街上的走卒贩夫都已归家了,街上空荡荡的,人少了许多。
夕阳的余晖拂过少年郎的归途,姜尘一路走来,忽然发现近日的小镇和以往有些不同。
有位年轻道士在桃李巷路边摆摊,测字算命,任凭道士如何吆喝都无人问津;也有一些带刀佩剑的青年男女和他擦肩而过,气质非凡;还见着不少服装华丽的人三两成群进了镇上唯一的客栈——月桥客栈,这些人瞧着面容陌生,服装各异,都不像是本地人士。
奇了怪了,怎么最近这么多外乡人来游山?
在小镇上见到外地人,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游山的旅人。
伴随各种胡思,家门渐见。
姜尘住在小镇西边的平洞巷,平洞巷取“贫”字谐音,意思不言而喻,都是贫穷人家的聚集地,与小镇东边有钱人家聚集的桂花巷是两个极端。
少年的家宅小得可怜,土砖砌成的两间简陋房子,一间厨房,一间居室,加上篱笆围成的一丁点空地,勉强算是有个家的模样,虽然放在平洞巷里也是垫底的房屋。
回到家中,姜尘将满篓柴火妥当放置好后,提起篓里的一只山鸡准备劏鸡。
自打当上一名登山猎手,他打过不少山鸡野兔,烧水拔毛、剖肚取肠这些事轻车熟路。片刻工夫后,一盘香嫩鸡肉在盘中呈现,撒上些许粗盐酱料,他端着这盘切好的熟鸡肉,站在矮了自身一头的黄土院墙边上,冲着隔壁喊了声:“徐老头!徐老头!”
姜尘隔壁住着一个老头儿,姓徐,在平洞巷住了有十几年了。徐老头其实是个外地人,早些年来到了扶摇镇,后来不知怎的选择在这儿定居了。
早在街头乞讨的时候,姜尘就认识徐老头了,因为徐老头这人很懒,不做营生,那会儿时不时跟着姜尘一起乞讨睡大街,还美其名为了照顾幼小的姜尘,陪他一起乞讨。
其实,徐老头就是懒得干活,没得钱吃饭,否则断不至于沦落到乞讨的份上。
有这份一起乞讨睡大街的交情,一来二去,俩人竟是成了忘年交,等姜尘摆脱了乞讨的生涯,攒够钱了,安家也是安在了徐老头隔壁。相识数年,一老一少,交情不浅。
喊了好一会,隔离始终没动静,姜尘摇摇头,端着菜碟子回到屋里,心想:徐老头上次好像说过要到安平县城去耍几天,该不会是去城里晃悠去了吧,也罢,这盘鸡肉,我便自己独享了。
破旧饭桌上,少年一边扒饭,一边吃着上山打猎的战力品,细吞慢嚼,吃得很慢。
一人一室。
一碗饭。
多少有些孤独。
饭后,姜尘清洗完碗筷,拿了本古籍在油灯下安静看书,看了一会便觉乏了,于是熄灯早早入睡。
月色洒下人间,倾泻在这一屋陋室中,柔和的月光与熟睡的少年作伴入睡。